文承宣看着面前的孩童,心中隐隐发寒。
他再度想到,面前的人本该是个不大的婴儿,而不该如此多智,以至于异常。
他们之前能接受,不过是觉得皇家血脉天赋高,聪明些也可以理解。
但现在,对方思虑的深沉,已经超越他理解的界限了。
他向来不善于也不屑于撒谎,只好放下茶杯,拱手告罪道:
“殿下,恕臣不能为您解惑,此事或许您可以问圣主或凤主。”
洛修筠眼中一暗,有淡淡的愁绪,他轻声道:
“看来,我在外面的风评并不好,有人借我来向父亲母亲发难吗?”
文承宣低着头,不露表情道:“殿下多虑了。”
洛修筠笑了笑:“您为何不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呢?”
文承宣微微变色,眼中挣扎了下,正准备开口,就听到孩童道:
“老师不必多言,我不会再深究。”
文承宣抬头,问道:
“殿下为何又不问了?”
“老师不是愿意说谎的人呢。若要老师说假话,那就违背了老师一贯的原则。若要老师说实话,先不说父亲母亲会不会责罚老师,恐怕老师自己就会心生不安,担心害了我……”
文承宣有些怔住,他看着孩童露出一丝笑,不知是掺杂了无奈还是温柔,只听对方继续缓缓道:
“况且,我虽知道了一部分答案,却不能解决当下的问题,又何为大家再添烦忧呢?”
文承宣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震撼和莫名的心酸。
他竟会从一个孩子身上看到淡淡的愁绪和罕见的温柔。
他动了动唇,思虑两息,才开口道:
“多谢殿下为臣考虑,臣不能对殿下如实相告,是臣的不是……”
“您什么也没做错,根本无须担心忧虑。事情也并非您想的那样,圣主对一切都应付自如,圣朝也会永远屹立不倒……”
“您现在应该无忧无虑地长大,享受圣主凤主的庇护和垂爱,臣相信,您的快乐和幸福,就是圣主凤主愿之所在。您若快乐,就是帮很大的忙了。”
洛修筠低头,笑了笑:
“谢谢老师,您是个很温柔的人呢。也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做正确的事的。”
文承宣微微皱眉,解释道:“不是的,殿下,这不是要求,而是……”
在他顿下的间隙,洛修筠接道:“是祝福,对吗?”
文承宣一愣,点了点头。
他觉得还有点什么可以说,又觉得没法再说了。
洛修筠微微敛容:
“老师,此事翻篇吧,我们要开始学习了。”
文承宣点点头,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小册子、
一翻开,似乎还是私人写的呢。
洛修筠看着年轻的老师,心中暗暗满意。
老师是个很勤奋认真自律的人。
“殿下,这是臣对神学的心得,臣会从古至今说起。”
“一切都老师安排。”
书房中,新认识的师徒开始了认真的授课。
门外,郸萧静静地站着,听着房间里的讲解声和偶尔的交流声。
下次可不能让小孩把自己支开了。
让小孩与陌生人独处,果然还是很不放心呢。
嗯,还有点不快。
郸萧不得不承认地想。
……
“诸位,觉得筠儿如何?”乾渊圣主难得出现,在御书房召见了长子的老师们。
“大殿下聪慧过人,继承了您和凤主的天赋,令臣叹服。”
“大殿下颇有慧根,一点即通,能举一反三,假以时日,必智计无双。”
“大殿下温和有礼,对臣等都礼遇有加,能为大殿下授课,是臣等的幸运。”
“几位说的都非虚言,大殿下是臣见过最好的学生,若让臣一直教下去,臣敢笃定,殿下会很快超越臣。”
“大殿下令臣惊为天人,圣主有子如此,实是我圣朝之幸。”
轮到文承宣,他对圣朝主人拱手道:“大殿下纯良仁善,对您和凤主体贴有加,令臣感佩。”
洛乾渊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而是叮嘱众人道:“以后务必尽心,宫中的事,不可传出分毫。”
待众人答诺退出时,洛乾渊叫下了文承宣,道:
“文卿似乎有话说?”
文承宣低头道:“殿下有察觉外界流言之事。”
洛乾渊面色一沉,语气淡淡道:“谁说了吗?”
“没有。殿下并没有问其他人。”
“问你了?”
“是……臣告罪道不能解惑,殿下便不问了。”
“哦?为何?”
“殿下说,臣若虚言,则违臣矩;臣若直言,便心难安。”
洛乾渊沉默了。
淡淡的酸涩和满心的爱怜在他心头交织。
他早就知道,筠儿很懂事,对自己和妻子无有不肖。
可这份懂事和仁善,还能推及他人,却是叫他百味陈杂。
筠儿,你这样早慧,我反倒是不愿意了。
我怕你受此拖累。
自私的人,总是活得更轻松些的。
可是,我又没法不为你高兴、自豪。
你看,才第一天教你的老师,敢冒着被我猜忌、责罚的风险,也要提醒我关心你的状态,若非被你感动折服,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是你的优点和魅力,我又怎么忍心让你改变呢?
思绪在两息间百转千回,洛乾渊叹道:“文卿,作为父亲,本皇很感谢您。”
文承宣不敢受,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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