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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一年前的穆文骁跟爸爸姓，叫陆文。
“你眼睛的事情我已经跟你妈妈说了，她说会打笔钱过来，等钱到了我就带你去医院。”陆良华夹了块排骨放到陆文的碗里。
陆文揉了揉眼睛，默不作声。
眼睛难受看不清让他恶心头晕，根本就吃不下饭。
后妈端着碗一边喂坐在椅子上晃着腿的小孩儿一边嘀咕了句：“儿子都要瞎了，她也不回来看看？”
陆良华没说话，只大口吃着饭。
“听说她现在生意做的很大，是不是遇到了有钱的男人？”
陆良华瞥她一眼，没好气：“那还用说，要不是遇着了有钱男人，她一个女人能干什么。”
后妈看了一眼垂着眼恹恹的陆文：“那也得是长得好看，就是长得太好看了，你才留不住呢。”
陆良华“啪”的一声摔了筷子，几岁的小娃娃“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陆文站起身离开餐桌，因为看不太清，腿撞到椅子上疼的他蹙了蹙眉。
陆良华拽了他一把：“看着点儿路。”
“你这话说的，他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你还让他看着点儿路。”后妈有些忧心，“他不能真瞎了吧？要是瞎了以后可咋办？”
“闭嘴吧，能不能想点儿好。”
陆文回卧室睡了一觉，醒来后觉得头疼好了很多，便拿着手机下了楼。
小区对面是个公园，陆文经常去那里。
在湖边的长椅上，他拨通了穆兰的电话。
“小文，你眼睛怎么样了？”穆兰有些着急。
“现在还能看得清，就是头有点儿晕。”少年瘦长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垂着眼看着湖面，“妈，你能接我去你那儿吗？”
电话里有一瞬的犹豫，好一会儿后穆兰才有些抱歉道：“儿子，妈妈现在遇到了些麻烦，你再等等好不好？你先让你爸爸带你去看医生，等妈妈这边稳定下来一定去接你。”
陆文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了。”这话他已经听了好多年了。
眼前雾蒙蒙的，街面上的车都重影了，陆文站在路边等着过马路，叠着影的车停在他身边，叠着影的人走到他身边，然后他就被拖拽进了车里。
一路颠簸，日夜颠倒，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关进了一间很破旧的屋子。
他的眼睛坏的更厉害了，像是重度近视，但比近视更严重，因为感光差了，眼前的光线一直很暗，眯着眼睛也看不清。
应该不是拐卖，因为他已经十五岁了，拐卖不会拐卖他这么大的。
那就是绑架了。
可他家又没钱，为什么要绑架他？
不，他妈妈可能很有钱。
与他关在一起的还有个女人。
“你也是被绑架的吗？”陆文视线落在那个女人身上，凭借着那微弱的视力，能大概看出那个女人蓬头垢发，看身形又瘦又小。
女人没说话，但似乎动了一下，陆文听到了铁链子的声音，他的腿上也有这样一条铁链子，锁在腿上，可以随意走动，却走不远，只能在房间里活动。
相较于女人，他没有床，只能缩在角落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送了饭进来，是个背脊佝偻的老太太。
陆文立刻道：“奶奶，你能不能放我走，如果是为了钱，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妈妈一定会给你们很多很多钱的。”
老太太并不理他，只去推那个女人：“起来吃饭。”
女人便乖乖爬起来，接过碗用手往嘴里扒拉饭，连筷子都不用。
陆文的碗上倒是有筷子，但那粗硬的粮食他实在是咽不下去，被绑来的路上还能吃几个白面馒头，到了这里全都是这样的饭。
但没几日，这样的饭陆文就不在乎了，因为人饿了，什么都吃得下去。
这个家里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一个他，一个这个女人，还有那个老太太。
绑他来的那些人也没有出现过，他问老太太，老太太也从来不理他。
陆文恐惧又害怕，他随时会瞎，也随时会死。
这天夜里，陆文被女人的哭声惊醒，他猛地坐起来，因为屋里多了个人。
他视力下降后，耳朵便灵敏了许多，所以即便是黑漆漆的夜里，他也感受到了第三个人的气息。
那是个成年男性。
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衣裳的撕裂声还有女人的挣扎。
“啪”的一巴掌，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别他么动，教了这么多年教不会是不是？”
陆文只觉脑子“嗡”的一声，他已经十五岁了，有些事情已经懂了，有人在强迫那个女人。
他几乎没有思考，便跳起来扑过去将那男人拽了下来。
“我操你妈。”男人一脚踹了过来，陆文后背撞到墙上跌坐在地上。
他与那个男人之间实力实在是太悬殊了。
男人走过来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最后一拳砸在了他的头上，陆文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到醒过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发现他彻底看不见了。
从眼睛出现问题的那一刻他就在做好了失明的准备，可当这一刻来临时他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之前哪怕看不清但还有光影，而现在他彻底看不见了。
周围一片黑暗，像是坠入了地狱。
陆文缩在角落里，抱住了自己疼痛的身体。
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那个男人又来过一次，这一次陆文又扑了过去，但他实在是太弱小了，这次他没被打晕，但也无力改变。
女人这次没哭，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陆文在旁边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老太太第二天进来了，边收拾脏污边抱怨着：“你别再打他了，到时候打死了怎么办？”
男人过来踢了他一脚：“死不了，我收着劲呢，这细皮嫩肉的可不是那个混小子，怎么打也打不死。”
老太太起身就往他身上拍了一巴掌，怒斥他：“狗子要是回来，你再敢把他打走，我就死给你看，这是我们老王家的根，你就这一根独苗苗，还得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呢。”
“臭小子还知道我是他爹吗？”男人呸了一口，“行了，你别啰嗦了，去给我做点儿饭，饿死了。”
老太太骂骂咧咧出去了。
陆文这才知道，女人不是和他一样被绑来的，她和这个男人有个叫狗子的儿子。
男人又一次夜里进来时，陆文靠在那里，告诉自己，先别管了，女人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自己帮不了她的。
可是，他又清晰的知道，她是反抗的，是拒绝的。
最终陆文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朝那个畜生扑了过去。
他本就看不见，感官更加放大，那人的拳脚重重的落在身上，这一次，陆文感觉自己要死了。
绝望的仿佛溺水一样。
突然的停止，不是怕揍死他，而是被人阻止了。
陆文躺在地上，一口气终于是倒了过来，他大口喘着气，往角落里爬了过去，后背靠到墙后才有了一些安全感。
屋内的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男人怒骂：“我操你妈，你敢打你老子，我特么弄死你。”
“她—不—愿—意。”嘶哑的嗓音一字一顿，带着控制不住的愤怒。
“你特么真出息啊，管天管地还管你爹妈被窝里的那点儿事儿。”
“她—不—愿—意。”来人只咬牙重复着这一句。
陆文看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只知道那个男人力气很大，而后来的这个人年纪不大，听声音，不像是感冒的嘶哑，而是变声期的样子，应该也才十五六岁，他不一定能打得过那个男人。
“我让你不愿意，不愿意。”如陆文所料，男人的声音大了起来，“砰砰砰”的声音拳拳到肉，而那个少年只有急促的喘息声。
“你个天杀的。”老太太被吵醒起来，过来拍打着男人，“你要打死他了，要打死他了，松开他，你给我松手。”
打斗终于在老太太的阻止下停止了，男人摔门而去，老太太心疼地喊着：“你说说你，你为啥非得招惹他？”
“她不愿意。”少年喘着粗气还是那一句。
“你是不是虎？”老太太急了，“你娘是个疯子，是个神经病，她哪知道愿意不愿意，她不愿意哪儿来的你。”
“她既然是个疯子，你咋知道她愿意呢？”
“你个混小子，知道什么啊。”老太太气道，“你小，不懂这事儿，等你结了婚你就懂了，奶奶攒了钱，到时候给你娶个大学生媳妇儿。”
“奶奶你是不是脑子不好，我小学都没上完，还娶大学生，你知道什么是大学生吗？”少年似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嘶着声一边道，“……奶，你攒了多少钱，要不你把那钱给我呗。”
“给你做什么？”老太太警惕道。
“娶媳妇儿啊，全村那么多光棍都娶不着媳妇儿，我在村里肯定也娶不着，你把钱给我，我出去娶媳妇儿。”
“去哪儿？”
“去大城市呗。”
“去什么大城市，就好好在这儿待着，你放心，奶奶肯定给你娶上媳妇儿。”
“奶奶，我娘是怎么娶来的？”少年突然话锋一转。
靠在那里的陆文眉头皱了起来。
“就那么娶来的呗，咱们这里女子少，不好娶媳妇儿，你娘是个疯子，爹妈都没了，没人养活她，我就给你爸娶回来了，要不是咱们家，你娘早死了。”
“是吗？”
“咋了？你咋又问这个？”
“没事儿，就觉得那么多光棍，老东西这个熊样儿还能娶着媳妇儿，可真是坟头冒青烟了，妈的。”少年骂了句脏话，“你看着，我早晚弄死他。”
老太太骂他：“他是你老子，儿子打老子要天打雷劈的。”
“放心，我弄死他的时候，最后一刀你来，娘捅儿子就不用天打雷劈了。”
“行了，别胡咧咧，你少惹他行不行？见一次打一次，打不过还非得打，你把他惹毛了，揍死你奶奶也拉不住。”
“死了拉倒……这小孩儿谁啊？”少年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头顶，陆文浑身瞬间紧绷起来，往墙上缩了缩。
“不知道，你爸带回来的，你别管。”
少年踢了一脚地上的铁链子：“锁着？这不会是那熊货绑回来的吧？”
“你小点儿声，小祖宗，你别问别管行不行，奶奶就你一个指望了，你就不能安安生生的？”
“绑架是能枪.毙的吧？”
“你闭嘴吧，别胡说，他是你老子。”老太太又说，“好了，快去睡觉吧，别再跑了，搁家让奶好好稀罕稀罕。”
“嗯，你先去睡吧。”
只有一个脚步声出去了，陆文认得那个声音，是老太太的，那少年没走。
房间内便归于了平静，陆文咽了咽唾沫。
他不知道屋内有没有开灯，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他似乎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毕竟他是个瞎子，看不到。
脚步声响起，是那个少年的。
一步一步，停在了床边。
陆文瞬间警惕起来，然后女人就突然尖叫起来。
陆文想爬起来，但他被打的实在是太惨，根本就没有力气。
女人啊啊的喊着，嘴里甚至发出了声音：“你走，走开……”
即便是被那个畜生那般对待时，她都没有出过声，陆文急的不行：“她是你妈妈，你对她做什么？”
他这一刻甚至想到了这个世上最龌龊的事情。
但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些声音响起，很快脚步声远离，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女人渐渐安静了下来，陆文也松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过久，女人下了床拖着铁链子走到他身边，将东西往他嘴里塞，嘴里说着：“你吃，你吃……”
陆文偏头想躲，但女人很执着，陆文躲不开，尝到了味道，那是一块巧克力。
他愣了愣，突然明白了这巧克力是从何而来。
他陡然生出了许多希望来。
……
鸡叫后老太太就会起床，陆文趴在窗户上能听得到外面说话的声音。
老太太骂骂咧咧：“又跑了，又跑了，打完就跑，还能不能让这个家消停一些了。”
狗子跑了。
陆文背靠着墙慢慢滑落坐在了地上，按照老太太说的，狗子经常跑，一跑就是好多天，他回来可能是因为他妈妈，可他妈妈其实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只有他，现在生死不定。
疲惫疼痛恐惧疯狂滋生。
还不如直接死了呢。
这个念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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