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冯母的脸色跟六月的天似的,变了又变,钱氏心里一紧,刚要张嘴再跟冯母念叨念叨自家女儿的事儿,就见一道黑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人还没瞧真切呢,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的大嗓门就先炸开了:“娘,娘啊,怀上了,怀上了!”
冯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得一哆嗦,手里正端着的茶杯差点没拿稳,就见冯福平跟个急先锋似的大步跨进来,一把夺过茶杯,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扯着嗓子又叫道:“娘,张氏怀上了!”
“啥?她有了!”冯母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拍着大腿,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堆成小山了,“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这张氏打从一进门,看着就是个有福相的,这才刚一个月啊,就有喜了!好哇,好哇!”
钱氏站在一旁,满心盼着能跟冯母好好唠唠玉桐的婚事,这下可好,全被张氏这事儿给搅和黄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咬了咬嘴唇,心里那股子酸溜溜的劲儿就甭提了,只能干瞪眼。
冯福平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在屋里来回踱步,兴奋得直搓手:“娘,您不知道,陆大夫说了,这次保准是个儿子!”
“哼,”钱氏在旁边小声嘟囔,“我当初怀着桐儿的时候,大夫也说保准是儿子呢。”声音虽小,可冯母耳朵尖,“嗖”地一下转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也能跟张氏比?你有她那福气?”说完,又忙不迭地问冯福平,“大夫还说了啥?”
冯福平挠挠头,回道:“大夫也没多说啥,就嘱咐这是头胎,月份小,得让张氏好好养着,别累着,别磕着碰着的。”
“对对对,”冯母连连点头,站起身来,旁边的丫头赶忙上前搀扶,“张氏这头胎可得金贵着点儿,打从上次三姨娘生了玉薇之后,家里都多少年没添丁进口了。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太好了,太好了!”说着,冯母抬腿就往外走,“走,带我瞅瞅我的好儿媳去。”
冯福平大步流星地跟在后面,那劲头,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张氏跟前。钱氏站在原地,像根木头桩子似的,动都没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玉桐扯了扯钱氏的衣角,小声问道:“娘,您咋不去呀?”
“去?”钱氏眼珠子一瞪,没好气地说,“我去看那小贱人的得意样儿?自打这张氏进了门,你爹整月整月地都不往我屋里迈一步,这下可好,她怀上了,往后还不得骑到我脖子上拉屎!”
玉桐眨眨眼睛,又问:“娘,那我是不是要有个小弟弟啦?”
钱氏一听,抬手就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什么弟弟!能不能顺顺当当生下来还两说呢。不过她这一怀孕,府里开销指定得往上蹿。”
说到这儿,钱氏眼珠子滴溜一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扭头看向正低头摆弄脖子上珍珠项链的玉桐,伸手猛地一拽,玉桐疼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娘,您干啥呀?”
“干啥?财不外露,懂不懂!”钱氏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这几天家里日子紧巴得很,我连自己陪嫁的金发簪都拿去当了,你还在这儿显摆!”
“您还不是给舅舅了……”玉桐委屈巴巴地刚要顶嘴,被钱氏那吃人似的眼神一瞪,吓得把后半截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钱氏看着女儿这副模样,长叹一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娘这辈子命苦,打小儿就被人卖了,进了冯家,又没生出儿子。可你不一样,你爹好歹是个当官的,往后有个依靠。我瞧着孙家那二小子人还行,跟你挺般配,你要是嫁过去,可得好生过日子。”
玉桐一听,脸颊绯红,扭捏地低下头,小声说:“娘……”其实她心里也犯嘀咕,那孙二郎她见过几回,虽说长得不如他爹周正,可胜在皮肤白净,不像自己,打小儿就被人笑话长得黑,要是能嫁给他,倒也……
“行了,别傻站着了!”钱氏打断她的思绪,拉着她就往出走,“跟我走。”
玉桐愣头愣脑地问:“娘,咱们去哪儿啊?”
“去你四娘院子呗。”钱氏随口应道。
“娘,您不是说不去吗?”玉桐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困惑。
钱氏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这可不能不去,娘还指望着从那儿给你多弄几条珍珠项链呢。”
“真的?”玉桐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满是惊喜,“娘,真的呀?”
“那还能有假!”钱氏拍了拍她的手,“不过你得乖乖听话,一切都得听娘的,知道不?”
“知道了,娘!”玉桐一想到自己能戴上好几条亮闪闪的珍珠项链,在三妹面前好好显摆显摆,让她再也不敢笑话自己长得黑,心里就美得跟吃了蜜似的,兴高采烈地跟着钱氏出了冯母的院子。
出了院门,往左一拐,再走上一百来步,就到了张氏的院子。还没走近呢,就听见里头热闹非凡。听说张氏有了身孕,府上的下人跟闻着腥味儿的猫似的,都扎堆儿跑来了,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
张氏身边的丫头更是得意忘形,跟三房院子的丫头眉飞色舞地吹嘘着,那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钱氏瞧在眼里,心里直犯恶心,撇了撇嘴,暗自腹诽: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是男是女都还没个准信儿呢,能不能平安生下来都得打个问号,现在就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也不怕到时候打脸,不好收场。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盘算,她还是强忍着心头的不快,挤出一丝笑容,扬了扬手说:“都嚷嚷啥呢,知道四姨娘怀了身孕,该说的恭喜话也都说了,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别在这儿偷懒!”
众人一瞧,当家奶奶来了,忙不迭地停下闲聊,纷纷上前行礼,然后作鸟兽散。
钱氏拉着玉桐迈进院子,这院子不大,地面铺着的青石平整光滑。张氏的丫头见钱氏来了,赶忙小跑着上前请安。钱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径直拉着玉桐走进正屋。
屋里,冯福平正跟个弥勒佛似的,满脸堆笑地坐在床边,盯着床上的张氏瞧个不停。张氏双颊绯红,娇羞地低着头,时不时抬眼瞟瞟冯福平,那小模样,要多勾人有多勾人。冯母坐在床边,拉着张氏的手,嘴里念叨个不停,又是叮嘱饮食,又是嘱咐休息的。
瞧见钱氏进来,冯母头也不抬,随口说道:“你来正好,四媳妇有了身孕,你让厨房多备着些鸡鸭,每天用高汤下个面,再配上些新鲜水果,可千万不能亏待了我的大孙子。”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着张氏的手,那叫一个亲昵。
钱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立马堆满笑容,应道:“母亲说得是,府上都多少年没个孩子动静了,这四妹妹一进门就有了喜,可真是咱家的福星。不过,娘啊,这厨房采买,哪样不要钱呐。眼下姐姐那儿又不出钱……”
钱氏这话一出口,冯母脸色瞬间就变了,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怒目圆睁:“你这当家的是怎么当的?不就点儿吃的吗,还能备不齐?”
“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钱氏委屈巴巴地说,“老爷前阵子不知咋回事,在衙门里捅了娄子,眼看到手的官职飞了,家里进项还是那些。孩子们也都大了,个个都到了婚嫁的年纪,花钱的地方海了去了。再加上您老人家每日喝的八参汤,里头加了灵芝和东灵果,一服药就得花一钱银子,这日子过得,紧巴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够了!”冯福平一听钱氏提起自己丢官职的事儿,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在衙门里带人去庄氏庄子上闹事,本想捞点好处,结果被上司知道了,狠狠训了一顿,官职也给压了下来,这事儿一直是他的心病。
此刻被钱氏当着众人面捅出来,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恼羞成怒地吼道:“就这点破事儿,你当着娘的面嚷嚷啥呢!”
钱氏见势不妙,赶忙闭了嘴。可瞧着坐在床边的冯母,她眼珠子转了转,略一沉思,扭头对身旁的丫头说:“去,把我房里那对金玉樽拿去当铺,先换些银子应应急。”
丫头一听,面露难色,犹豫着说:“老夫人,那可是您最喜欢的物件儿,还是大夫人陪嫁时送来的,您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冯母一摆手,满脸的无奈,“人都快饿死了,留着它有啥用!”
“都是儿子不孝!”冯福平见冯母要当陪嫁,心里一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说。
冯母冷哼一声,满脸嫌弃:“跟你有啥关系,都是家门不幸,娶了这么个泼妇!”
这边冯府里闹得鸡飞狗跳,那边被称作泼妇的庄氏,刚打开自家大门,准备出门一趟,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啊嚏!”她揉了揉鼻子,嘟囔着:“这谁在背后念叨我呢?”
一抬头,就见门外站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一身镶蓝衣衫衬得他身姿挺拔,再往上瞧,面如冠玉,貌若潘安,手里还握着一把大刀,威风凛凛的。庄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笑开了花,热情地招呼道:“及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自打庄氏卖了茶楼,就鲜少跟官府的人打交道了。不过这及友道以前可没少照顾她的生意,对玉兰也是诸多关照,所以庄氏对他印象挺好。
及友道神色凝重,开门见山地说:“庄老板,你最近可是得罪过什么人?”
庄氏一听,微微皱眉,疑惑地瞧了他一眼:“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及友道顿了顿,接着说:“昨夜,有两批人摸到你的宅门前,幸亏我们及时赶到,对方才没能闯进宅子里。”
庄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把最近的事儿捋了一遍,最后锁定在冯福平身上。一想到那个混蛋为了钱能干出这种事儿,她气得咬牙切齿:
“大人,我庄氏行得正坐得端,您是知道的。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儿的,除了我家那个混账东西,再没别人了!不瞒您说,前段时间,他为了从我这儿弄钱,带着人去我庄子上打砸,要不是我带着人赶过去,庄子上的人连过冬的粮食都没了。这个王八蛋,白当了这官!”
及友道听了,微微点头,看向庄氏问:“庄老板,那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当然要彻查!”庄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朱听玉从后面走了出来,先是规规矩矩地给及友道行了个礼。
说起来,这及友道这么多年模样都没啥变化,还是那么俊俏得让人移不开眼,跟他那捕快的身份简直格格不入。
朱听玉心里暗自腹诽,当初自己要不是被他这张脸迷惑,也不至于在他手上吃那么大一个亏。好在后来两人成了朋友,他对自己的生意也多有照顾,可每次瞧见他,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疙瘩。
“玉兰,你的病好了?”及友道瞧见朱听玉,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及大哥,我身体好了,劳您挂心。”朱听玉微笑着回应。
“那就好,那就好。”及友道连连点头,接着又说,“毕竟是你的父亲,这事说到底是家事,你们要是执意追究的话……”
庄氏听及友道这么一说,伸手拉了拉朱听玉的袖子,悄声说:“玉兰,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爹,这事儿……”
朱听玉却不以为然,扬起下巴说:“及大哥刚才不是说有两拨人吗?爹他们来,最多也就带几个家丁,那另外的人是谁呢?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呀,”庄氏也反应过来,附和道,“肯定还有别的猫腻,难不成瞧着咱们孤儿寡母的,想打咱们的主意,贪咱们的钱?不行,及大人,得查,这事必须得好好查!”
及友道见两人态度坚决,略一思索,点头应道:“好,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们。还有,最近城外来了一批流民,好像是从南边来的,你们娘俩少出门,注意安全。”
“南边来的流民?”庄氏一听,满脸疑惑,“南边的乱不是都平定了吗,怎么还会有流民?”
及友道无奈地耸耸肩:“具体原因我们也不太清楚,反正你们小心点儿就是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及大哥。”朱听玉感激地说。
及友道拱手告辞,转身大步离去。
“娘,您这是要去哪儿?”朱听玉见庄氏也要出门,忍不住问道。
“我前几天在成衣铺给你定了几件衣衫,这夏天到了,女孩子家家的,得多备几件衣裳。我打算这会儿去取回来。”庄氏解释道。
“娘,那我跟您一起去吧,”朱听玉兴致勃勃地说,“还能当场试试,要是不合身,师傅也能立马改。”
“可是及大人刚说外面不安全。”庄氏有些犹豫,想起及友道的叮嘱。
朱听玉抬头看了看太阳,此时太阳正慢悠悠地从东边往中天挪,再过一会儿就到午时了,街上的人肯定少很多。她灵机一动,说:“那咱们晚点去,等中午的时候,天热,人少,咱们再出门。”
庄氏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点头说:“也好。”说着,拉着朱听玉回了主屋,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唠起了家常。
金銮殿内,皇帝面色阴沉,他高坐龙椅之上,听着下面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上奏,脸色愈发阴沉,嘴角甚至微微扭曲。
“陛下,南方战乱虽说已然平定,可善后诸事却乱成一团麻。大片肥沃田地荒芜闲置,百姓们手无寸种,眼看着生计无着,迫不得已,成群结队入京讨饭。现今,已有大批流民在齐城外聚集,仿若乌云压城,形势紧迫啊!”一位大臣忧心忡忡,上前几步,手持笏板,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陛下,户部已然拨下银子,在城外赈灾施粥,可流民人数却有增无减,这般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另一官员紧接着补充,额头布满汗珠,既是热的,更是急的。
“陛下,眼瞅着南边雨季将至,虽说堤坝已经在抢修当中,可一旦大雨倾盆,水患肆虐,届时流民只会愈发增多,如决堤之水,难以遏制。”工部的官员也上前奏报,言辞间满是焦虑。
“陛下啊,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如今所剩银两已然不多,这各项开支都得精打细算,赈灾一事,实在是捉襟见肘。”户部尚书苦着脸,声音近乎哀求。
“还有,陛下,西北干旱许久,滴雨未下,若此番还是没有甘霖滋润,百姓耕种势必延迟,届时又是一场饥荒,后果不堪设想。”负责农事的官员也急得直跺脚。
皇帝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殿下众臣,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突然,他瞥见朱凡安正低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似在沉思。皇帝心头火起,高声道:“朱太傅,你来说说,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朱凡安猛地回过神,忙举起玉碟,稳步出列,恭敬回道:“回陛下的话,古往今来,百姓皆为社稷之本,这耕种之事,关乎天下存亡,自是重中之重。臣听闻江侍郎曾在江南任职多年,又成功平定江南之乱,想必应对此种局面,定有锦囊妙计。”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态度,又巧妙地把难题抛给了江仁浩。
江仁浩心中暗恼这朱凡安老奸巨猾,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后朗声道:“回陛下,江南水患频发,臣早已派人修筑堤坝,力求防患于未然。”
“江侍郎当真年少有为,今日朕才听闻此事,你便已差人行动,果决干练,不负朕望。”朱凡安在一旁看似夸赞,实则绵里藏针。
江仁浩嘴角含笑,不卑不亢地回应:“太傅过奖了。实不相瞒,前段时间,家中弟媳不幸过世,府上将其送回祖坟安葬,途中见堤坝损毁,便顺带安排了修缮之事。再者,修堤坝本就是每年照例上报朝廷之事,臣不敢懈怠。”
皇帝微微点头,脸色稍霁,转而问道:“江爱卿年轻有为,朕心甚慰。那这城外流民究竟是何情况?”
史耐德身为大理寺卿,此时上前一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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