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子。"安子熙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婚书已签,从今日起,你便是知县夫人。望你谨守本分,莫要再生事端。"
谢平安抬起头,目光落在安子熙脸上。那张脸清冷如玉,眉目如画,却让她心头一阵刺痛。
“大人,平安有话要说”她调整了一下呼吸。
安子熙抬眸,似不经意扫了她一眼她还算恭顺的眉眼,并未出声阻止。
“大人当真要这般断案?"她突然抓住案角,染着墨渍的婚书被风掀起一角,"十四重伤程家护院不假,可那些护院当街打死遇难矿工家中老母时,大人为何不审?程家矿场塌方活埋二十七人时,大人为何不查?"
安子熙执印的手微微一顿,指节在烛光下泛起青白:"谢娘子,公堂之上最重证据。"
"证据?"她突然笑出声,从袖中抖落半枚染血的玉扣,"这是从那老妇人尸身上取出的证物,与程家护院首领腰间的玉扣正好成对!大人可敢传唤当铺掌柜作证?可敢开棺验尸?"
惊堂木重重拍下,震得烛火骤颤。
"放肆!"安子熙官袍上的银线鹤纹泛起冷光,"你在质疑本官?"
"平安不敢。"忽然的厉色让谢平安骤然一颤,她怔怔盯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一瞬又似许久,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只是忽然想起母亲临终时说的话——"被墨汁浸透的袖口渗出深色痕迹,"她说世道会寒人心的,我原是不信的。"
安子熙霍然起身,案上卷宗哗啦啦散落一地。他背过身去望着"明镜高悬"的匾额,声音裹着北风刮过来:"三日后发配已定,你勿再多言"
未等她反应,他已转身跨过门槛离开了公堂。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将案上婚书彻底掀翻在地,鲜红的官印正盖在"永结同心"四字上。
谢平安看着满地卷宗里露出程家矿场的舆图,忽然觉得那墨线勾勒的矿洞像极了吃人的嘴。她弯腰将玉扣拾起,冰凉的玉石贴着掌心:"大人曾说莫要世道寒了我的心,为何如今大人反倒成了令我心寒之人"
寒风裹着雪粒子扑进领口,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被汗浸透的中衣贴着脊背,此刻才觉出刺骨的冷。她将玉扣塞回袖袋时碰到吉祥绣的梅花帕子,针脚还是去年教她锁边时的稚嫩模样。
衙门口的石狮子上落满新雪,谢平安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想起吉祥被接走那日也是这般天色。程家嬷嬷说"请二姑娘去赏新到的蜀锦",吉祥雀跃的模样仿佛还是拽着她袖角要糖人的小女娃。
也不知如今半月过去,她在程家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程家人为难,尤其程家二小姐程玲珑,从前在女学时就听吉祥时长提起,说这个程二小姐刁蛮任性,时常找她麻烦,一想到这里,平安不禁眉头紧锁。
家里遭难时,吉祥年纪尚小,许多事情她也是刻意瞒着,怕吉祥那种烈火性子知道真相按耐不住找程家报仇
这些年来她节衣缩食,给吉祥提供最好的教育,让她去了城中贵女才有机会去的女子学堂,本想为她谋个好的未来,自己耽搁到这个年纪怕是再难婚嫁,但她希望正值豆蔻年华的吉祥能有个好归宿,谁知“这好归”宿居然是程家,早知道那女子学堂如此惹眼,她就不该让吉祥去,想来如今这种局面全是自己思虑不周所致。
新帝登基后,为填补国库亏空,下令推行棉布出口国策。岭南作为棉布主产区,成了朝廷的重点关注对象。程家虽掌控岭南棉布市场,却始终无法破解谢家的三梭布织造秘技
"谁人不知那三梭布金贵,一两三梭一两金,如今作为岭南最大的棉布商户,程家有义务为朝廷分忧解难,这才找到你们谢家姐妹”程家二爷夫人作为棉行的总掌柜高坐在明台上,任侍女侍候修剪着细长锋利的指甲
“虽然圣上大赦天下的圣旨已下,但你也是知道的,真正赦免谢家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办好的,我家二爷为了给你俩脱了罪籍可是废了好些功夫,如今大爷家的昱儿看上了你家吉祥那也是天作的缘分,女学那么多学生,他放着名门贵女不要偏要你家吉祥,二人如今蜜里调油,你这做姐姐也该高兴才是”
见平安不语,她抽回指甲,鲜艳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也知道,大爷是天家亲封的布政使司,又兼着这棉贸督办的差事,昱儿高中了进士,位极人臣指日可待,你莫要糊涂,挡了你妹妹的富贵荣华。上一辈的恩怨总不该让你们小辈担着,她日吉祥将那三梭布的技法交给棉行,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功德,助大爷把棉贸搞好,日后程家定是要开祠堂为你这妹妹请功的”
谢平安攥紧了袖口,指尖微微发白。“夫人,幼妹不懂什么三梭技艺,恐辜负了程家抬爱”
“不懂?”程二夫人轻笑一声,“早先我铺子里的大师傅请你讲学,你拿了银钱却教的一塌糊涂,如今倒好了,棉行的老师傅们都在听她讲学呢,而且啊个个都称赞她天赋异禀,以后肯定能成为纺织界得的泰斗,你这个做姐姐未免也太小瞧自家妹妹了”
谢平安指尖一颤,心顿时沉到谷底。三梭布是谢家棉行命脉,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竟让单纯的吉祥落入了虎口。
“我也知道,这三梭布织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从棉花种植到择棉织布都有很大的讲究,这不,就让吉祥和煜儿先把婚事定了,咱们谢程两家往后便是一家人”程夫人说着边便站起身来,四下打量了一下所在的院子“这处院子挨着府衙一直空着,往后啊你也别回山上了,就在这儿住下吧,我找几个仆役给你收拾收拾”说着她又想起什么“对了,我有个外甥过几日来衙门任职,他一表人才,至今未婚娶,看年纪配你正合适,你啊以后就安心当个官家娘子吧,要是一直不婚,传出去与你妹妹的名声也不好听,你说呢?”
“夫人不可!”谢平安急急打断“夫人抬爱,但平安一个村妇,哪里敢高攀知县大人,吉祥也…”
“行了”程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捏着眉心不耐的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道,以程家的能耐,能给你脱罪籍,也能给你消籍”撂下这句话,程夫人扬长而去
谢平安从回忆中回神,冷风呼呼的灌进她的心口,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慌乱与寒意,十四还在牢里,吉祥还在程家的掌控中,她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退缩,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方法,将他们救出这深渊。
暮色压着积雪漫进天井时,谢平安抱着棉衣站在后罩房檐下,两个程府家丁抱着胳膊倚在月洞门边,灯笼光在他们腰间佩刀上折出冷芒。她低头抚过棉衣领口歪斜的针脚——这是去年除夕,十四用矿上发的红封钱买的棉絮。
"夫人要去哪?"家丁的刀鞘横在面前。
"给舍弟送件冬衣。"她将棉衣翻开,露出夹层里零散的铜钱。这是她从前织棉卖布存下的,这些家丁最爱这黄白之物。
然而这次刀鞘却纹丝不动:"程五爷吩咐了,夫人既已许了安大人,就该安守内宅,不要再随意走动,如若再像今日这般惹出些祸事来,小的就不好交代了”家丁的唾沫星子溅在棉衣上,“再说那谢十四冲撞贵人,怕是活不过——"
"活不过什么?"
黛青官袍掠过影壁,安子熙执灯立在垂花门下。雪粒子扑簌簌落在琉璃灯罩上,映得他眉眼愈发清冷。两个家丁慌忙收刀,却仍堵着谢平安的去路。
"回大人,程五爷说..."
"本官倒不知,这县衙大牢何时姓程了。"安子熙抬手拂去灯罩积雪,指尖微微一顿,语气冷了几分"还是说,程家的手已经能伸进朝廷命官的后宅?"
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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