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哥哥,”薛扫眉努力向周烈绽开一抹微笑,“你快起来。我走到这里,实在累得狠了,没力气扶你。”
二人挪步回到密道,薛扫眉转动钥匙,周宅这侧的铁门无声闭拢。
周烈搀扶着薛扫眉,侧耳听她继续说话:“今日闹了一场,世伯可还受得住?你们回青州的车马,该准备起来了罢?到里头去,咱们兄妹俩好好聊聊。”
她语气虚弱,但还在用笑意粉饰,周烈闻言,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他今天实在是气狠了,刚才我来之前给他点了根静心香,现在应该是睡着了。眉儿妹妹,我知道你烦他,有时候他老人家是贪心啰嗦了一些,但对你是绝无恶意的。等再过几天,我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就带着他回清浦老家,此生不再回来了。”周烈支撑着她,着手处触及纤弱的骨骼,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酸。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长大后薛家妹妹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当年薛扫眉的父亲薛昭带着怀有身孕的妻子曾氏,从未央京流落至崤东道青州府清浦镇,机缘巧合下被周烈的父亲周老爷收留。后来,薛昭与周老爷脾气相投,结为异姓兄弟,一同到碧霄府经商,期间薛昭攀上漕运的路数,拼死下南洋走了一遭,摇身成为碧南道首屈一指的巨贾,令周老爷也沾了光。曾氏生下薛斐之后不久,周老爷亦喜得贵子,便是他周烈。又过了三四年,曾氏诞下一女,两家于是给周烈和这个闺名叫扫眉的女童定下了娃娃亲。
那场灭门血案发生时,薛扫眉已经及笄,正在家中待嫁。如果一切顺利,他们早该结为夫妇了。
可惜天意弄人。
二人边说话,边下到一处暗室之中。方才薛扫眉路过这里,已点燃了墙上钉着的几处蜡烛。
周烈不想让她看清自己的眼泪,胡乱抹了把脸,强笑着撇开话头:“今日折腾了一晚,你是不是饿了?我带了一些桃花酥来,那是你以前最爱吃的,快尝尝。”
他自袖中掏出已被体温熨烫的手帕,在烛光下展开,露出形状完好的点心。
薛扫眉摇头婉拒:“我吃不惯那些甜的了。”
此间昏暗,她借着灯光,定定看着面皮浮肿的周烈,仿佛透过这具皮囊,又看见从前那个少年郎。
虽然阿兄薛斐素来不喜周家父子,认为他们平庸世俗,配不上自己玉雪可爱的妹妹,但薛昭和曾氏却坚持与周家联姻,因为周家曾对薛家有恩,且扫眉在知根知底的商贾人家做长子媳妇,肯定比高嫁来得自由。对于婚嫁之事,幼年时的薛扫眉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把邻家的烈哥哥当作亲生阿兄一般对待。她十岁时因为谶语到散月山隐居,一去就是五年,再回到薛家时,已经到了需要在意瓜田李下的年纪,和周烈再相见只能隔着屏风了,根本看不清形容,自然也说不上有什么额外的感觉。
直到薛府灭门的那一夜,屠戮她全家上下的面具人在给她灌下剧毒“捣练子”之后沙哑地告诉她,“你和你阿兄的命,都在吾掌中矣。你要是寻死,他也必不能活;但如果你乖乖听话,那我保证你能享有更胜从前的荣华富贵,你的阿兄也自会平安无虞——只要你听话。”然后他古怪地笑出了声,说,“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报……算了,府衙太远了,你去周家罢,告诉他们:你爹、你娘和你阿兄,薛家所有知道这一切的人,除了你之外,都已经死了。”
惊痛忧惧如焚五内,她夺路而逃。暴雨洗刷掉她去时一路跌跌撞撞留下的血痕,似乎也可洗去一切罪恶。
扣响周家大门之后,薛扫眉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薛扫眉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周烈。他和小时候的样子差别不大,但彼时看着她,却多了一分小心翼翼和欲言又止。
她晕倒时磕破了额头,在周府养了一个多月,他偶尔也会带着桃花酥来看她。那时的周烈,还是个会发自内心地笑的少年。
“对不住,我以为……你还喜欢的。”烛花噼啪跳跃,周烈的话把薛扫眉拉回到今时今刻。
“不喜欢了。”薛扫眉望着他的眉眼,诚挚地说,“但我永远承你的情。”
时间紧迫,她不再容许自己沉浸在对过去的思绪当中,立刻正色道:“烈哥哥,不要去清浦,所有人都知道你们老家在那里。你到了青州府地界,在城中最大的那家四个字的客栈盘桓三日,便会有玉霓裳的人带着银票去找你。我是逃不出去了,你带着周世伯和如儿远走高飞罢,替我多看几眼外面的世界,便也算我自己看过了。”
周烈听她提起如儿,顿时如坐针毡:“如儿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这没有什么。烈哥哥,我一直拿你当亲哥哥看待,能让你逃出生天,甚至还能与自己喜欢的人相知相守,我真是再欢喜不过了。那个婚约本就是口头约定,没有经过三媒六聘,做不得数,现在也已经当众废除了,你切不必再放在心上。”
“我本来应该留下来和你一起面对这些,但是我,我真的怕……对不住,眉儿妹妹,是我懦弱,护不住你。”
“不要这样说,我都明白的。”薛扫眉微笑着,心里有些酸。无关风月,没有嫉妒,她只是羡慕。周烈那日冲冠一怒为红颜,上菩萨蛮去讨要公道,并不在他二人此前规划之内。从那时她就知道,周烈心里有了更重要的、更愿意去守护的人。是时候该送他离开这场风暴了。
当年她坚持不吃面具人给的解药,果然在灭门案发生一个月后第一次毒发,剜心之痛犹如灭顶。薛兼那时已奉命监视在她左右,发现情况不对之后,强行让她服下了解药,这才让她悠悠醒转过来。清醒之后,毒已暂缓,薛扫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因为捣练子的毒性是真的——那便意味着面具人所说的其他一切也都是真的。
后来,为了让薛扫眉变成一把更趁手的刀,面具人安排她自立女户,并要求她择机让周家退婚。可周老爷立志要照顾好义弟留下的孤女,宁可招来“娶个扫把星媳妇”的名声,也绝不放弃婚约。
事实上,就算面具人不要求两家退婚,薛扫眉也早已决意要将周家从这个局中择干净。她私下找到周烈,和他细说了灭门案的真相,指望他知难而退。谁知周烈当时少年意气,不仅立刻拒绝了她的好意,还拍着桌子说定要将那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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