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不常聚,哪回碰面都会聊聊自己最近的情况,生活啊,感情啊,杂七杂八的。
傅晚司随口提了左池几句,表情和语气都挺无所谓的,傅婉初还是一眼看穿了她哥。
“屁!”高速上堵起车来比早八还闹心,傅婉初指着他,笑得满脸意味深长,“你就是死要面子。”
傅晚司拍开她的手:“好好说话。”
“够好了,”傅婉初乐了两声,嘲笑他倔,“还‘嫌麻烦’,我看你就是拉不下脸主动,人小孩要是上赶着问你电话,你巴不得赶紧给出去呢。”
傅晚司皱着眉否认,说他不可能给。
“是是是,你说什么是什么~我都好奇了,他长什么样啊?才22,好嫩啊!”
傅晚司本来对左池还有点“意犹未尽”、“恰到好处”的感觉,让傅婉初这么一撺掇,连这点意思都不想有了。
傅婉初说的一点没错。
傅晚司就是这德行,死要面子,天塌了有这张嘴顶着呢。
从小到大因为这个吃了不知道多少亏也改不了,傅晚司觉得这就是他的命,人得认命。
所以他懒得改。
“控制好‘度’,你不能太上赶着,你太靠近在他眼里就不值钱了。”程泊在电话里说。
左池陷在沙发里,长腿搭在矮桌上,怀里抱着傅晚司给他买的牛油果玩偶,牛油果上面摆着傅晚司给他买的那本书,他低头认真看着,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反正是“嗯”了一声。
这通电话打了有五十多分钟,程泊嗓子都说干了。
他早想挂断了,但左池听正事的时候不吱声,他说挂了左池就让他继续说,怎么折腾怎么来。
有合作在先,程泊只能搜刮着傅晚司的种种习惯,报菜名似的一条一条给左池呈上来。
“……暂时就这么多了,你们还没多熟呢,熟了你就知道了。”程泊喝了口水。
“知道什么了。”左池捏了捏牛油果的“脚”,想起傅晚司拎着它的时候,手白净修长,没有伤疤。
“知道他到底有多难伺候了,”程泊笑了声,又叹了口气,“往外说合作这事儿可能都觉得你吃亏,但了解傅晚司的人肯定都觉得我也不容易。他这个人交朋友都难,你直接要跟他谈恋爱,我得多替你俩努力能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左池翻了一页书,拿笔在一边仔细地做了个笔记,才对着手机说:“再说说他。”
“还说什么啊,说他到现在都没正经看得上谁过?又矫情又清高,脾气还倔,跟块雕花儿的石头似的,你瞅着好看,真离近了除了能砸你一脸血还有什么用。”
程泊无奈地按着额角:“他这人犯懒,对什么感兴趣也不主动说,全等着别人来找他。你找的太急,他觉得你没劲,你找的太晚,他觉得你俩没缘……左右都是你的不是,忒难伺候。”
忒难伺候。
左池眉梢挑了挑,说:“确实矫情。”
“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他嘴巴毒脾气大,但是心软,很多时候不用听他说什么,得看他做什么……”程泊太了解傅晚司了,从里到外都能分析得透透的。
“他对身边的人狠不下心,顶多发发火,你只要别触他底线,犯点小错多求求他服个软,他就心软了……想让他把你放到心里,你得有耐心。”
左池嘲笑地“哈”了声,翻了一页书:“这么蠢,怎么活到现在的。”
程泊一哽。
想辩解两句什么,突然意识到已经没了立场,到底是没说出口。
摇摇头,他转移话题:“以前他就喜欢听话的,现在绝对对你感兴趣了,他以前可没陪过哪个一面之缘的人逛过书店,还给你会员卡里充钱,问你叫什么……”
“以后你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你多卖卖可怜,他啊,自个儿以前过得不好,看见可怜巴巴的小孩总带点爱屋及乌的意思,包容度高。”
“你惨点儿,再哄着他点儿,会玩的就带他玩玩,他不常出去,你要是能给他新鲜感肯定更好。但是要掌握好度,也别太殷勤——”
“知道了,吊着他,”左池听明白了,打断他,“还有么?”
程泊:“他最近不在家,那个小公园可以不用去了,偶遇不着了。清明快到了,他得回老家给他爷爷奶奶上坟。”
“什么时候回来。”左池问。
“得待个几天。”程泊说。
清明当天不能烧纸,每年傅晚司都会提前两天去山上。
先到家,从家里带一把镰刀一把铁锹,过去把杂草割了,再给坟包填填土。
上山的路不好走,傅晚司的车开到一半就被迫停到路边了。
两个人从后备箱里拿出那些装满纸钱的袋子,又一人背一个装了贡品的包,一前一后地踩着枯草往前走。
“你还买了两盆鲜花啊,他俩活着的时候可爱摆弄这个,家里天天香香的……”傅婉初迈过一块地边儿的石头,啧了声,“老张家那儿子又把他家破石头往道上扔,谁不认识他家地方呢,我要是个老太太刚才我高低绊倒了,讹得他叫奶奶。”
傅晚司从这位奶奶手里接过了一袋金元宝,让奶奶看清楚路,“等会儿把花种坟前边吧,不知道能不能活。”
“够呛,”傅婉初说,“刮风下雨的,山顶不好活。”
山上早就禁止烧纸了,每年这时候都有防火车到处巡逻,边绕着村子开边拿喇叭放“清明期间,禁止烧纸,文名祭奠……”。
这些人也是不容易,村里路七绕八拐的,山上更是难走,看见哪块冒烟了也没工夫管车能不能上去,得赶紧想办法跑过去,先熄火,再管人,拘留加罚款。
所以买的这些纸钱只是拿过去给二老看一眼,看看孙子孙女现在多出息多孝顺,烧的钱比自个儿挣得都多。
等看完还得拿下来,去火葬场里专门的地方烧。
“这小坟头,草都冒青芽了,你俩在下边也不忘养点儿花花草草。”傅婉初蹲在地上,边叨咕边把纸钱和贡品一一摆好。
山上花不好长,草长得飞快,去年八月的麻姑节两个人来过一趟,转眼七个多月,又长满了。
傅晚司先拿镰刀把周围的枯草收拾了一遍,收拾完出了一身的汗。
农村大多是土坟,先挖个坑,坑里边拿石砖砌出一个很小的墓室,骨灰盒就放在这里面。
墓室盖上席子压几块砖,再填土,填出一个高高圆圆的土包,可以立碑,也可以不立。
这些做完,儿孙在坟前磕几个头,纸钱一扬,人的一辈子就装在这个小土包里了。
傅婉初拿铁锹铲了一锹土扬在了坟包上:“这两年雨水大,下两场坟就瘪了。”
“当着他俩面说瘪了,不怕给小老头气着。”傅晚司这么说,其实脸上也带着笑。
爷爷是个特别传统的老头,这些上坟的传统还是小时候爷爷给他们讲的。
爷爷奶奶的儿子早年在工地出事故没了,没儿没女,也就没有后。所以每年老爷子都会带着他和傅婉初去给太爷太奶上坟,说是老人看见家里还有晚人后代就能放心了。
从清明到麻姑,再到国庆节天冷换季,最后是新年之前,每一个节日老头都不落下。
傅婉初在吭哧吭哧填土,傅晚司从兜里拿出一盒烟,掏出两根点着,然后挤着那三根香插在了装了米的碗里。
“抽吧,这一盒三百多,比上回那个好。”傅晚司给自己也点了一根,从旁边撅了个树杈,在地上慢慢挖坑。
傅婉初弯腰往外挑出块石头,听他说完“扑哧”乐了:“上回烟烧到一半灭了,你点的时候我就说他俩不能爱抽,太淡了!人是抽旱烟的,你那小破烟跟水似的,没味儿。”
傅晚司也笑,在家人面前他是柔软的,没有脾气也没有倔。
“真是我不对了,你俩别生气。生气也没用,我爱抽什么就给你们什么,因为我觉得好。”
“有一种好叫你孙子觉得好。”傅婉初嚷嚷。
两个人围着小小的坟堆忙活了半天,等都闲下来,就又头对头地蹲在地上种花。
“真不能活吧?”傅婉初碰了碰那朵粉色的花,一碰就掉了俩瓣儿。
“最普通最抗造的月季了,应该能活。奶奶以前不就喜欢粉的,说看着比别的颜色香。”傅晚司拿手往下压了压,把土压实了,又拧开矿泉水瓶浇了一瓶水。
“管那么多呢,蔫吧了是天意,活了是心意,”傅婉初没皮没脸地说,“左右奶奶都得谢谢咱俩。”
一年见不着几回面,回家了总得跟老人唠唠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很多不能跟外人说的话到家也不用藏着了,爷爷奶奶不会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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