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玥没想到祝昀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苏醒，猝不及防之间，她刚刚好对上祝昀那双眼睛。
他的眼角略微泛红，还有些刚才剧烈挣扎和咳嗽时候溢出的生理性泪水，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可边玥知道曾经的他是怎样的凶残，人不会同时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她也绝对不会相信现在他的这种柔弱的假象。
“你是基金会的人。”他一开口就用了十分肯定的语气。
“但是你应该不是医疗部的人，你身上没有那种令人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
“你是谁？”
他怎么回事？边玥皱眉。
就算是过去了五年，他也不可能记性差到这个样子，把曾经的同事给忘掉了吧？
他是因为自己这些年长大了，没有认出来自己，还是装出来的不认识自己？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给他更多的一些信息试探他。
“对，我是执行部的执行专员，边玥。”
说出这个名字，他总应该记得自己是谁，毕竟当初还口口声声地说着让她“过来”，接她“回家”之类的话。
可面前的这个祝昀的眼睛中却依旧一片清澈的迷茫。
“执行部，我听说过你们。你们是清除污染物的前线作战部门。”他说。
“所以这一次，你是来销毁我的吗？”
边玥差点被气笑了：“我倒是想。”
要不是有解林拦着，刚才她就已经掐死他了，在睡梦中。
“不过放心吧，这次我会保护你，我得带你回去。”
一边说着，她把身上的作战绑带解下，套到祝昀的肩胛上，还试了试松紧。
确认还算稳固后，她拔掉了他手腕上的营养液，半蹲把他的手臂抗在肩上。
他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复以往。
现在的他骨瘦如柴，最多不超过一百四十斤，隔着衣服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尖锐的骨头。
有些硌人。
她觉得这有些荒诞，有些陌生，甚至心底隐约升起一种不忍心。
但她很快就掐断了这个苗头。
五年前的那一夜，雨水很冷，血腥味也很令人恶心。
所以，他一点也不值得可怜。
“好好待着，你要是乱动，掉下来后果自担。”边玥冷着脸说。
“知道了。”
背上的人小小声地说。
他很识相地没有多说话。
虽然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能感觉出来边玥现在心情不太好。
可是没关系。
自从他有意识开始，他就一直躺在病床上，整日和他打交道的只有冰冷的手术刀和实验仪器的滴滴声。
她是第一个说要保护自己、把自己从病房带出去的人。
她是第一个关心自己，让自己小心不要掉下去的人。
她是第一个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类，而不是一个生物样本、一个培养皿，或者一个基因载体的人。
所以，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她怎样都没有关系的。
边玥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些烦躁。
祝昀现在有点老实过头了。
这让她很不适应。
-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四仰八叉躺倒在地的安保人员们直接映入眼帘。
张涛一出电梯就直接踩到了粘稠的有些发黑的血液。
走廊旁边的窗户上是一个半人高的大窟窿，通过反光，地上到处是碎玻璃渣。
窗外寒风呼啸，冷空气不停地往室内灌。
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层温度本就寒冷，还是因为他心里本来就有鬼，他打了个哆嗦。
没有人的动静，而走廊尽头的门禁看上去也没有被破坏。
并不像是祝昀的手笔。
但是不是他苏醒过来的话，那是谁干的？
他正想着，就听“叮”的一声响，旁边的另一部电梯同时打开。
电梯里走出来个穿着深灰色西装外套的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个不停跟他鞠躬道歉的工作人员。
“你们干什么吃的？！还号称全世界最安全的保险柜寄存呢！”
“我花了这么大价钱，你们连最基础的人员出入检查都做不好吗？！”
一听这声音就是个暴脾气。
果不其然，张涛看见了陈生因为愤怒而通红的脖子和脸。
陈生也瞥了张涛一眼，看到他身上穿着的白大褂，对他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
难道是老板那边已经提前接到了消息，所以临时安排了急救医生过来？
这想法来的理所当然，他丝毫没有对这种直觉产生任何不对的怀疑。
在他眼里，那位老板神通广大，他就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那位老板想办但是办不到的。
他不耐烦地催促张涛：“还愣在那儿干什么，我就是陈生，赶紧跟我过来！”
“耽误了事情，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踩着前面倒地的人群走到门禁门前，用自己的会员卡刷开了那道厚重的防护门。
看到这一场景，张涛默默松开了他在衣兜中紧握会员卡的手。
看来这个应该就是盗窃者。
当初为了防止“祝昀”暴起攻击，他们在做研究的时候一直都让他维持在一种非常虚弱的状态。
正巧他现在穿着没来得及脱的白大褂，他应该是把自己错认为医护人员了。
那不如将错就错，正好他还在发愁应该怎么进到里面去。
“来了。”
他快步上前跟上了他的脚步。
门打开的一瞬间，边玥冷若冰霜的脸出现在对面，背上还背着个祝昀。
因为他个子高，为了方便，边玥索性直接用手臂环住他的膝窝，那模样就像是妈妈背着三岁大的孩子出去玩一样。
此时，这个大“孩子”正眼巴巴地从后面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像是做错事一样还有点委屈。
张涛：“......”
好了，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执行部的人先他一步，他丧失了宝贵的先机。
更糟糕的是，执行部的人都是一群怪物，他这种普通人根本打不过她。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他的视线不自然地瞥向手中的手提箱，那里面装着祝昀脑内芯片的遥控器。
虽然遥控器的有效距离只有半径一米，但是现在的他是以同伴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只要瞅准机会按下遥控器，瞬间放大的电流一样会让这个祝昀直接脑死亡。
“你就是医疗部的张涛？”边玥抬头看了他一眼。
仅是这一眼，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叫“杀气”的东西。
看得他一激灵，背后凉飕飕的。
“对，来协助你的任务的。”
他大脑高速运转，硬着头皮找说辞：“看来任务你已经快要完成了，哈哈，身手真好。”
“他放屁！这小子没安好心！”
通讯耳机里，齐雨凇冷笑一声。
刚刚，解林已经告诉了他黄泽杀人灭口的猜想，他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特别是看到他刚才没有反驳陈生，而是假装同伙一起进来的时候，他更加肯定了这种猜想。
“边玥，他手里应该是控制祝昀脑部的芯片的装置。”
“现在，立刻抢过来，不要给他打开的机会。”
解林沉稳地下达指令。
话音刚落，边玥朝着手提箱抬了抬下巴，向张涛伸出了手。
“什......什么？”
张涛咽了口唾沫，试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你手里的手提箱。快点交出来，别磨磨蹭蹭的！”她声音冷漠。
张涛：“......”
巨大的压迫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她腰间的那把长刀更是让他不敢耍什么小花招。
他极其不情愿地将把手提箱交出去。
“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吗？都一起交出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边玥的个子没有自己高，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他却总有一种被睥睨的感觉。
他老老实实地把兜里那张会员卡也一起掏出来，递到边玥的手上。
“还有吗？”
张涛感受到了她完全不信任的眼光，他老老实实地脱下了自己的白大褂，然后是里面的马甲，衬衫，外边的西装衬裤。
最后只剩下了一件一个洞的白色老头背心和有些卷边了的平角裤。
妈的，丢死个人了。
边玥走上前去，用脚翻了一下那些地上的衣物，确定里面没有东西之后，才淡淡的说：“行了，你可以走了。”
“我不和你一起回去吗？”张涛还不死心。
“你不是嫌和我一起走挤，自己坐专机过来的吗？”
“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别让我废话！”
“我数三个数，三、二——”
“行行行！我走，我走总行了吧！”
张涛觉得和舅舅的任务相比，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一点。
他逃似的冲向消防通道。
爬楼梯就爬楼梯吧，他不想再从这里待上一秒钟。
舅舅说得对，他们执行部的人都是疯子！疯子！！
就在刚刚边玥和张涛对峙的时候，陈生终于意识到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老板的人。
他俩都是失主，而且看上去关系并不好。
趁着她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张涛的身上，他开始缓慢地朝着来时电梯的方向挪动。
并在内心祈祷这位倒霉的仁兄多撑一会儿，给自己溜走争取多一点的时间。
可天不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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