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点点星光闪烁,又被乌云挡在身后,不见一丝光亮。
小忠子身上的太监服被汗水浸透,如同毒蛇的粘液一般粘在脊梁上,让人遍体生寒。
但越是危险的时候,他的思绪反而越是清明。
王爷不会在意一个奴才的死活,更不会在意一个奴才的书信,只有唐主子才能引起王爷的注意,才能为路全与他求得一线生机。
“是唐主子的信”,小太监努力控制自己的声线,但声音依旧支离破碎,“足足有六封”。
一旁的苏培盛瞬间就跪了,“王爷,奴婢是真没看到唐主子的信”。
若是真见了海宁的信,又何必日日吃挂落。
“奴才敢用性命担保”,小忠子不知道海宁的信到底在哪,但他知道风过留声,雁过留痕,背后耍小动作的人不可能将一切抹平。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己的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砖上,不过片刻功夫额头已经青紫一片,头也晕乎乎的,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
但是小忠子忍住了,“王爷,唐主子还在海宁等着您呢”。
四爷睨了眼地上的小太监,视线重新落在信封上,看到落款的‘路全’二字时,又微微皱起了眉。
不过,他今日身子不错,闷堵在胸协之间的郁气消散不少,看在心情还算不错的份上,姑且绕过这个还算忠心的小太监吧。
四爷轻呼出一口气,“宣陈桥”。
除了密信之外的所有书信、拜帖都从门房那里过一遍,门房的陈桥没有旁的本事,但记性比常人好许多,许多的东西哪怕只看过一眼也能牢牢记在脑子里。
苏培盛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不多时,老陈缩着肩膀跪在堂中,“确实有海宁的信件,开始每旬一封,而后半月一封”。
他嗫喏着,一句话也不敢隐藏,“奴才每回都将其放在乙字号的箱中,承接人是书房的小安子公公”。
这回不用四爷吩咐,小安子就被提到了书房,又叫来两个搜查的好手,一个搜身一个搜房。
小安子整个人抖如糠筛,想说话辩解,想抵死不认,偏偏嘴里被堵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多时,几封书信便齐齐摆在桌面,明亮的烛光打在纸上,只可惜上面的字迹不够娟秀,并非女子手书。
路全的信写得并不长:奴才路全叩请主子平安康泰,腊月初六唐主子移至小东街,虽与父母相伴却郁郁不乐,常望北面而泣。
四爷不自觉地蹙起眉头,除了在床上,他几乎没有见过阿阮哭泣的模样,哪怕是被护院团团围住,被人堵在巷中,她的嘴角也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如此看来,小姑娘是真的很想他了。
四爷幽幽叹气,嘴角翘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幅度,慢条斯理的拆开剩下的信。
奴才路全叩请主子平安康泰,腊月二十一大雪,唐主子久视运河,叹冰厚无路。
正月初十唐主子得制塘坊盈利数万,憾无法见京城卖糖盛况。
二月初二唐主子制纸鸢数只,纸鸢飞向北边,不知所踪。
看来不止是他,阿阮也是同样的心思——早已不想忍受这么长久的分离。
也是,小姑娘做事不考虑后果,后悔也是常有的。
当然,他也不能说是全无错处,在明知道阿阮年岁小并无多少定性的情况下,还与她置气,白白浪费这么长时间。
四爷抬头望了眼天色,虽黑沉沉的,但还算有些光亮,既然阿阮如此心急,也可以今日便去接人。
想定主意,他矜持地拿起最后一封信。
奴才路全叩请主子平安康泰,二月二十三,海宁李家有意求娶。
这······是何意?
灯花爆裂,有火星落在衣服上,明明灭灭的红色有些晦暗,让人有些看不清。
四爷伸手捏住炙热的火星,伴随着淡淡的焦糊味重新将视线落在那封信上。
他又重新看了遍信,有些不大明白上头的意思——什么叫有人求娶阿阮?
汗阿玛的后宫中确实有二嫁之身,但那位既是草原来客,又是寡妇,自然无妨,但他还好好的活着,阿阮怎么可能另嫁他人?
四爷眼睛看着信,脑中却出现了在海宁时的画面。
他尤记得阿阮红着脸的模样,耳边还能听见阿阮娇得滴水,甜得发腻的声音,她说她喜欢他,最喜欢他,天下第一喜欢他。
她心悦于他,怎可能旁嫁?!
是了,应当是那些不知死活的,没有半分定力的,丝毫不懂礼义廉耻的男人在偷偷觊觎他的阿阮。
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太监,太过沉不住气,听了些流言蜚语就胆战心惊,又不敢不报,才写下这些胡话。
但他不一样,他很清醒,对这些事情有自己的判断力,绝不会轻易的下决定,会从不同的方面了解情况,综合考虑。
“苏培盛”,四爷很平静,“元六那边可有来信?”
前些日子陈家的制糖坊在京城甚是风靡,进项颇丰,他特意将元六派去海宁视察糖坊。
元六做事素来妥当,想必无论是陈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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