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燕旎来得这么早，是因为她坐绿皮火车彻夜赶来的。
本来想着如果不行的话，她就赶下一趟面试，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没想到郁知一口就应下了。
才燕旎犹豫了一瞬，秉持着破釜沉舟的态度，老实跟郁知提起了她得罪大编剧的事。
郁知：“我知道啊。”
才燕旎：“？？？”
郁知当然知道。
编剧APP里对才燕旎的适配率界面，提到了她当前的状态。
早前她跟着的那个编剧，拿她当枪手，用自己的大编剧名气侵吞手下编剧的作品，转为己有。
才燕旎跟几个同事的第一部剧本，是播出后才知道没自己名字的。
当时第二部已经改完了，还顺利通过了立项。
由于家境不好，缺钱，才燕旎得到这份工作时很着急忙慌，这个时候再去看合同，发现里面涉及到作品归属的部分早已经挖好了坑。
似乎是做惯了的事情，连条款都那么天衣·无缝。
第二部剧本的钱还没给，但显然依旧与才燕旎无关了。
如果只是半道接手改一小部分，拿钱走人，余下的由其他人继续修改，那么这个版权与其无关，也是正常的。
但才燕旎跟了全程，可以说大编剧没有出手，两个剧本三分之二的内容都是她操刀的。
这种情况下连一个署名都不给，还拖延劳务，就有点离谱了。
佩昭：“业内非常多这样的事情。”
大编剧欺压小编剧，后者有时候不仅没署名，连酬劳都不结，甚至还会背债。
影视圈是一个很畸形的地方，这里充斥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才燕旎连虾米都算不上。
当虾米成为了小鱼，他们也会学着大鱼的模样，转而利用新身份去欺压不如自己的人。
美其名曰：谁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郁知：“……”
是的，她知道。
她还刷到过，有时候电视剧里台词出现很大的问题，就极有可能是因为小编剧被欺负，提前预留了坑。
汉字博大精深，一些措辞稍有不对就是不一样的意思。
被用错多少地方的“首当其冲”只是浅显的错误，“不温不火”和“不瘟不火”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意思，实则后者仅指戏曲表演。
利用谐音来让剧情变得龌龊，也是一种方式。这种给剧组和相关演员带来的麻烦，要更大。
佩昭回想起：“读书时候参加过小比赛，输给了找枪手的。”
A导演请B导演来代导，只要后者愿意，那就是前者的荣光。
佩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第一名就这么被人抢走，对方最后环节的参赛作品与其以往的风格截然相反，一看就知道是某位名导的。
偏偏她后来还知道了，对方与这位导演确实是亲戚关系。
佩昭已经快要忘记那个时候的愤懑了。
此时听才燕旎提起剧本的事情，她脑子里突然就闪回了此事。
郁知：“后来呢？”
佩昭看着她，两人对视之下，她轻笑：“我成为了有作品的导演，拿了璞新奖和凌霄奖；他作为新锐导演拿着大投资拍了两部豆瓣评分不到3的烂剧，现在提起名字就是伤仲永。”
提到最后三字，她嗤笑：“伤什么仲永？拢共也就有个20岁的微电影作品，还是他人代笔，年岁早超了。”
郁知随口：“男人至死是少年嘛，八十岁也得是大男孩。”
佩昭哈哈大笑。
才燕旎也被带得笑了起来，身上少了几分阴郁。
郎卿文托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郁知：“签了合同不太好搞，但如果你成了大编剧，到时候我们扬眉吐气地杀到他跟前，耀武扬威！”
合同里估计才燕旎已经把所有版权让出去了，打官司都打不赢。
佩昭鼓掌：“好！”
才燕旎：“……有这一天吗？”
郁知：“当然有！”
她以前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也问过自己，真有想象里自由自在吃穿不愁的一天吗？
这种时光放在当下，难捱得紧。
但一旦挨过去了，就好像只是一瞬间。
口头确定了要加入，合同要稍后协调细节条款。
郁知：“你需要找个律师一起看吗？”
才燕旎：“我自己看吧……”
她没有钱付给律师。
郁知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我可以先借你钱，你找律师咨询，然后我们再签合同。预支给你工资了以后，你还我就是了。”
一个崎岖的做法。
但才燕旎感激涕零。
·
才燕旎之外的几人都说是今天到，郁知给了地址，还表示车费报销，记得打出租车。
下午一点半有个叫做丁焕的先来了，等到五点，一共来了四个人，有两人发信息不来了。
郁知有点遗憾。
但：“五个编剧，我觉得还行。”
业务能力都简单测试过了，至于如何把对方留下？
非常简单。
在郁知的“编剧和导演双核心”、“我是小说原作者”、“钱由我出”的三重攻势下，备受欺压的编剧们没有一个不为她折服的。
“原作者”这仨字，在编剧行当里虽然不一定都是好的，但至少代表了剧情不会太胡闹。
加上编剧本人就是制片，我的天这还需要想？
没见出钱的人还能被别的部门给欺负的啊！
她们编剧也终于是站起来了！
仨导演，五个编剧，外加原作者，就此成立了《夺权》的导演与编剧核心部门。
郁知在落实合同条款时，向她们保证：“合理有效的建议会被采纳，任何部门都没有权利乱改剧本，改编以小说原著为主，没有带资进组。”
佩昭闭上眼睛，感受这段话的芬芳。
才燕旎：“哇——”
郎卿文：“天堂！”
合同由编剧APP提供，跟随郁知记录在笔电上的细节，生成具备法律效应的文件。
佩昭她们误以为郁知刚才是跟网络那端的法务交流，文件是现改的。
郁知任由她们有了这个误解。
借酒店的打印机，还发烫的合同逐一被吐出。
才燕旎小声地道：“好迅速啊！”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认可了郁知这高效率。
一式两份，等几人的合同全部签好，郁知签字盖章的时候，才想起来。
“哦对了，”她看向众人，“我这个小说，之前卖了个网络剧的版权。”
几人齐齐看向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郁知：“我要拍这个剧，就是因为本来他们邀请我去当编剧的，结果到了一看给我大女主称帝改成了娇滴滴小姑娘靠男主度过难关一二三。”
才燕旎：“……”
谢谢，已经暴怒了。
郁知：“所以，我们的版权是第二份，以电视剧标准来进行筹备，而且，我要跟这个网络剧对打。”
佩昭：“……你知道电视剧会比网络剧的审核严格，规模和流程都有条件的吧？”
根本不可能同时拍完并且上映啊！
还不太清楚郁知提到的剧组是什么情况，如果是横屏短剧那就会在半个月内拍完三个月结束所有制作准备上映；
如果是正常的长剧内容，那么也会在两到三个月内拍摄完毕，余下两个月进行后期制作以及准备上映。
但电视剧不一样。
先不算众多审核流程，拍摄最少都得三到四个月，郁知这本涉及到战争戏份的古装政斗大规模S+，起码得155天左右才行。
之后，还得有六个月进行后期的制作和审核，以及过平台招商等后续工作。
时间完全赶不上。
除非前者被压剧。
郁知：“他们也才过稿，我们也不算晚吧？”
佩昭一想也是。
要先用剧本过会，申请平台和资方的认可，然后才会继续下面的一二三四哥流程……筹备期很长。
郁知这边虽然没有剧本，但她们已经有钱了。
这种情况下，流程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佩昭：“我还没搞过这种分版权的拍摄。”
电视剧+电影+网络大电影，这种模式她倒是熟悉，然而将电视剧分作两份的，挺少见。
郁知：“离谱吧？都怪我当时卖版权太急切。”
才燕旎很理解：“小说能成为电视剧，这种诱惑很吸引人。”
哪怕知道可能会拍得是坨垃圾，也忍不住想万一呢？
郎卿文：“但时间上还是不一定能对打，电视剧要过多次审核，这个是比较麻烦的。”
郁知：“先干，别的再说。”
这倒也是，都说不准拍摄期间哪个剧组会遇见麻烦。
丁焕笑着说道：“突然有了急迫感！”
佩昭问：“你前两天不说这事儿，签完合同了再说，是不是故意的？”
郁知装作没有听见。
佩昭：“嘿！你别扭头！我知道你听见了！”
郁知掏出手机：“我朋友来了，我先去接人，你们该找房间的找房间，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个饭！先想想吃什么！”
她转身就跑，抱着一堆文件马不停蹄。
·
薄翘和许篁来了！
学校离枫城很近，但她俩要收拾东西，还得跟凭聪告别——吃了顿大餐——加上郁知说今天她要面试，所以就决定傍晚再过来。
不必郁知去车站接人，俩直接地铁过来了。
许篁：“也不远，导航走个1.2公里的样子。”
薄翘：“挺近的，别打车了，省点钱。”
一拍即合，二人拖着行李箱从地铁站走到了酒店这边。
也是来了以后，她俩才晓得原来不是卖版权的剧组。
郁知出来接人，跟两人一起往回走着，简单说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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