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堆的奏折堆积如山,梧帝闭目养神,手中的笔不曾放下,值班的公公在外见许昭仪过来,手中还端了碗汤药,想着夏日,不好让后妃受热,连忙进去通报。
梧帝道:“让她进来。”
她撩裙跨入,步子端正,出不了一点差错,向皇上请安。
梧帝“嗯”了一声。
“陛下还是要注意身体,臣妾让人炖了补身子的汤,这时候宫中人大多在休息,皇上又何必苛责自己,将奏折放一放。”
后宫不得干政,许昭仪不敢看奏折上的内容,身子一直侧着,因为和亲一事,许薛俩家没少上奏,譬如近日许家上书说薛家铺张浪费,吃穿用行皆用上品,薛家参许家纵容亲戚蛮狠无理。
这样的折子一天能上五本。
他搁置一旁,喝了一口许昭仪送来的汤药,而后便没有了要喝的意思。
他伸手盖住了眼睛,许昭仪心中轻轻一叹,若说她有多爱梧帝,她自己都不信,世家女最忌讳的就是爱情,她们的婚姻都是为了家族,为了父亲的野心。
女子若是嫁给不爱的男子,是极其痛苦的,不过,梧帝是一个极其清俊的男子,饱读诗书,若是不穿皇袍,他就像一个书生,知情识趣,自己在入宫时惋惜自己,见了一面梧帝,她便没有那么惋惜了。
俊美也是一种资源。
同样是嫁给不爱的人,一个俊美无双、风光霏月,文武双全,上能谈天下能谈低,说起话来娓娓道来之人,一个是粗鄙不堪,俗不可耐,相貌粗犷之人,前者更易让接受。
见了梧帝,她更加坚定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
见梧帝眉眼疲倦,许昭仪替他捏了捏肩,柔声道:“是身体不舒服么,臣妾见皇上没休息好。”
“无妨。”
“皇上是不喜欢这汤吗?”见他对汤没有兴趣,她担忧着。
“很好,只是朕没有胃口。”
许昭仪听了,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汤我也给宋姑娘送了一份,臣妾还说要是不好,送过去失了礼。”
梧帝瞧了瞧补汤,无奈道:“大补之物,过之易伤。”
许昭仪慌了,采采道:“娘娘不要急,汤药送去后宋姑娘人被贵妃娘娘邀到流水榭庭赏花,人不在梨园,那补汤送过去凉快,自然不会宋姑娘喝了。”
这句话的重点是:宋姑娘、薛贵妃,赏花,赏花是假,说枕边风是真,皇上你可千万不要信宋玳的话,万一她被薛贵妃收买了怎么办。
见梧帝心忧政事,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打扰了。
—
薛贵妃前前后后拉着宋玳好几次,这话传到了宣明殿,许昭仪气得脸上长了好几个痘,又让采采打听梧帝有没有过问,得到了答案后气得半死。
索性连午膳都不吃了。
廊道下,青眠鬼鬼祟祟,整个人都像是被人关在黑夜里的猫,她环视四周,见无人才敢将手打开,上面是一方普普通通,材质一般的手帕,手帕里包着一个远山镯。
蓝白相间,远远望去,像蓝天白云、云中山峰。
这镯子价值连城,且是梧帝前不久赐给许昭仪的。
她不下心打碎了。
许昭仪这些日子正在气头上,要是知道了,不得扒了一层皮,想到自己的悲惨下场,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猛地发现有人经过,青眠鬼似的躲了起来。
云若疑心道:“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唰了一下。”
宋玳道:“我也看到了。”
这几日姑娘都被贵妃缠了起来,宣明宫与景春宫挨得近,青眠心中像打鼓一样响,面露纠结,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许昭仪不会要了宋玳的命,会要了她的命。
注意打定,咬了咬牙,佯装无事走了过去。
宋玳路上碰巧遇到了莫尔朵,她是六年前楼兰送来的美人,擅歌舞,听闻她翩翩起舞的姿态可以吸引蝴蝶缠绕,楼兰女子的头饰像一条项链,缀在头上,像星辰大海,腰间别着的链子精致小巧,很显腰型。
楼兰一共送了俩位公主,她是其一。
另一个性格嚣张跋扈,得罪了后妃,又与楼兰暗中勾结,赐了毒。
莫尔朵同她说了几句话,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自己要来找她玩,宋玳想了一个时间,见她有急事,莫尔朵告辞。
宋玳一转身,眼神稍不注意,撞了一个人,步子微微踉跄,未等她反应过来,玉器碎在了地上,眼见一个宫女蹲在地上,连连道歉,又用手一块一块捡着。
云若认出她来了,嘴角微微轻咬,“是青眠啊。”她见宋玳微微疑惑,便向宋玳解释她是许昭仪身边的人。
青眠眼角泛红,手微微颤抖,整个人都脱力跪在地上,整个人脸煞白煞白。
支支吾吾,不敢瞧宋玳。
“这是许昭仪最喜爱的镯子。”她想将错处归结到宋玳身上,心里的想法总是美好的,等付出行动才知道该有多难多难,这好像是在告诉她,她在嫁祸于一个无辜的人。
青眠咬了咬唇,不知该如何。
云若面色不太好,“这远山镯子是湖蓝色的,奴婢记着是皇上前段时间赐给许昭仪的。”
“是,许昭仪近日在听安吉大师的佛法,避免冲撞了佛祖,特意摘下首饰,诚心求佛,便将这支镯子摘了下来,晚间奴婢还要送过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心中却惊跳如雷,怦咚怦咚——她甚至因为紧张内疚害怕,能感觉胸腔在一点点跳动,听到它们在为自己害怕,甚至也能听到心中不规律的跳动的声音。
她在等一个救命的机会。
她真的想活下去,她几乎用祈求的目光望向宋玳,望着她面前这个清雅秀丽的女子,她的面容在后宫中着实不算得上美人,可她站在你的面前,你的所有目光又像是会被她吸引,这种感觉很奇异。
宋玳就像冰层下的流水,静静地流淌着。
“不知许昭仪现下是否有空闲?”宋玳露出一笑,眼里满是抱歉,她立马将碎镯拾起,一个水头极好的手镯碎成了四五块,玉碎了,便毫无用处。
青眠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她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声音,说着世界上最动听的话,就好像是身处沙漠,又逢甘泉,温润着她焦痛的嗓子。
“既然是我将昭仪娘娘心爱的玉镯打碎,自然由我亲自赔罪。”
青眠连忙起身,“娘娘近日都在宣明宫,眼下应当是在点茶,姑娘请随奴婢来。”
云若在她身后瞪了她一眼,青眠缩了缩脑袋。
宣明宫的茶室里弥漫着一股茶香,就像雨后初晴由务农人从流淌着露水的茶叶中摘下,保留着茶叶最好的芬芳,许昭仪熟练地烹好了一壶茶。
提壶。
碧绿的茶水从上好的玉壶中流出,香味弥漫。
采采道:“娘娘,宋姑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许昭仪不得不想是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或是攻心计,不过她并不反感宋玳过来,毕竟她入宫十六年来,从未参与过后宫之争,加之常常带着衔玉,衔玉很喜欢她。
采采笑道:“青眠说她将娘娘的远山镯拿来时不小心被宋姑娘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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