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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雪中春信(七)

小说:

宫门打工记

作者:

垠雨

分类:

古典言情

宋玳第二次踏上这座水上楼台,冰雪刚刚消融,湖水上泛着不见影子的寒意,汀州以湖泊众多闻名,下雨也是常态。

细如针的雨丝与湖面击打成烟纱,被雾气沾湿的衣裙颜色较深,发丝随着风飘扬。

她不禁感慨:“坐落于湖水上的楼房在夜晚也可以有沐浴在阳光的感觉。”

“哪怕是极北之地经过金银堆砌,都会让人感觉不到寒冷。”摇芳嘴里吟笑,无声无息站在宋玳后方,“比起夏天的酷热,冬天刺骨的寒风更让人能难熬,宋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朱雀馆内有一股玫瑰的香气,摇芳喜欢熏淡淡的花香,就像她这个人一般,像一朵花在盛开。

宋玳双手握杯,目光在烛火中不知落向了何方。

摇芳率先展开了话题,“你腰间的玉水灵灵的,不知道上次一摔有没有出现裂纹或是磨损,我这个人比较俗气,喜欢金子,总觉得黄灿灿的金子才是世间最温暖的东西。”

宋玳展颜,“金子的延展性光泽度都是顶好的,可做成丝线首饰,也可进行各种加工,就如你所说,哪怕是极寒之地有金子堆砌都不会让人感觉到寒冷,它确实是世界上最温暖的物品之一。”

摇芳的指甲沾染了松子盒粉,古筝怕潮,白鹤馆的湿气随着雨水起而增加,松香粉沾在手上,遇水变红,指甲微微泛红,“我明天都会给它擦俩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

宋玳见她神情轻松,像是放下了背负已经的石头,慌张忧虑好像在她身上都不复存在,“坊间传言,小馆四色佳人绝,身为四色之一的摇芳姑娘弹得一手好筝,千金难买。”

摇芳勉强一笑,手中的动作稍听,“它是我傍身的家伙啊,每年都有大批美人出现在小馆中,要想有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安稳过日子很难,对于你来说,每天考虑的可能是天下河流的走向,山势的高低,对于我来说,每天考虑的不过是身上蔽体的衣服,眼前果腹的食物,这么多年,我早就分不清爱与不爱,我不想筝受潮,可又扯不断它的弦。”

灯火下,她的影子与她分离,宋玳怀中的铜铃发不出响声,它是一只哑铃,汀州跳河的三名书生死于不公,有人暗中出手,将人证物证真正原因用各种手段掩盖,草草结案。

桑玉却知会她三人的死因与她有关联,那天她立在朗庭下,回首相望……

宋玳猜想她是想叫自己留下,有什么话相同她说,趁着夜色无人知晓,她在此来到了这里,果不其然,摇芳也在等着她。

她将铜铃放在掌心,呈现在宋玳面前,这只铜铃同谢寻欢身上的铜铃,同桑玉给她的那半只铜铃一样。

这只铜铃充当一件信物,在学子世家之间游荡。

遮住伤疤的纱布被揭开,留下的只有绝望的沉默。

摇芳卸下笑脸,恰夜风吹过,吹灭了她身后立在的烛火,“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她的脸变得模糊,朱雀阁微弱的灯光下,宋玳只能看见她的下巴。

“你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不同。”

宋玳相信直觉,人与人见面的第一感觉就是身体给自己的提醒,摇芳对宋玳没有根据的回答笑了笑,自带苦涩。

“我对三年前的往事耿耿于怀,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有关这只铜铃的秘密,你就要帮我一件事。”

雨丝擦在窗边,宋玳想了想,“好。”

摇芳继续道,神情已然进入了回忆,她记得临安那天下了一场大雨,路边的泥垢溅得鞋袜上,他在雨中快跑,神情焦急。

“三年前我路过临安,在那里结识了一个叫喻樊的穷学子,在临安小住过一段时间承了他的恩情,一天夜里,我早早洗漱完睡下,隐约听到有急促的敲门声,那天下着雨,我心想是谁这么晚……门一打开,喻樊浑身湿透,整个脸好像泛着绿光,急忙将手中的东西塞在我怀里,叫我帮他埋在白雪义庄东北角最高的一棵树底下,三日后他自会取。”

宋玳道:“三日后,他失踪了。”

摇芳点头,接着说道:“雨夜过后,我很不安,那是一快已经有些腐烂的木牌,他匆匆交代完就跑了,后来我越想越觉得可疑,于是在第二日便去了义庄,鬼使神差的将我埋的木牌挖了出来又将它埋了进去。”

回忆旧事,她的眼睛却是肉眼可见的恐惧,指甲陷入肉里,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宋玳察觉到了不对劲。

“摇芳?”

她将手抚在摇芳冰冷的手上,掌心的温柔将冰冷包围,摇芳回过神来,她声音越来越轻,“可是它却不见了。”

宋玳见她神情恐惧,结合她前面说的内容,她猜测不见的是由摇芳亲自埋下去的令牌,“被人挖走亦或是有什么迷惑双眼的手法,凭借装神弄鬼混淆视听。”

听到宋玳否认,摇芳反常摇头,肯定道:“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挖走它,因为我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心里越想越诡异,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去一探究竟,等我察觉自己在做什么,那只破烂的令牌已经出现在我的手中,我将它埋进去,瞧天空已经出现了一丝光,我知道第三日要来了,索性我就在这等,等喻樊的解释,可是他却没有来,我听他说他要去皇宫听学,听了一年学就会由宫人分配官职,一直到了第十日我都不曾见他,我去宫中打听,有一个小宦官告诉我,那一年来皇宫听学的学子没有人叫喻樊。”

宋玳想,他手中的令牌给他带来了血光之灾,他无疑发现了天机,为自己想好了逃生用的对策,还是躲不过别人的暗算。

宋玳只能按下心中种种疑惑,柔声道:“事实总是冰冷的,你要接受吗?”如果她没有去拨得乌云,她可以幻想那个名叫喻樊的少年或许逃了出去,躲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生活,不管怎样,幻想也是一种期待,一种力量。

这朵花害怕寒冷。

摇芳眼里划过一丝疑惑,随即便明白了,她在问自己是否有接受真相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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