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乌大人反对“离间计”一事,效果不好。
只因昨日商议不欢而散后,她和赵鉴锋分成两路,各自带了一半的照戒者与鹤州官卫,开始了十分匆忙的“阻断”行动。
次日一早,一篇匿名的《震惊!邺城公子与药王谷行医堂主的畸形爱恋》还是引爆了鹤州上双郡府的大街小巷。
那话题的主人——季临渊,这两日都留在义诊堂中,忙着以飞鸽联络各处。
他是最早见到这篇文稿的,不知是谁放在他的院门口,精御卫只瞧了眼便不敢再读,带着一脸猪肝色的神情为他呈上,勉强念完,他挥手间便摔了一碗汤药,冷着脸自行上马,往旧庙处疾驰而去。
或许是这文稿的标题用得不严谨,最开始,贺兰澈从旧庙外面捡来一张时:还以为写的是他大哥与辛夷师兄!
毕竟药王谷与邺城的人自带话题,名人嘛,总会产生很多评话奇谈。
他们被刊登在这著名八卦报《市井逸闻录》中,被提及的名字都是“行医堂主”、“邺城公子”,未带正名。
贺兰澈端了一碗众人都要喝的辟疫药草汤,一边饮,一边严肃又期待的读了下去。
直到读了两行之后,赫然看到自己那“昭天楼少主”的头衔出现,才意识到这八卦报该是写的他那位心上人——“副行医堂主”长乐。
天塌了,他只当看个乐,没想到真是乐,还乐到自己头上。
先不论这事是真的还是编的,哪种可能都很糟糕!
“邺城长公子与药王谷行医堂主,情投意合,早已暗定终身,却因国别阻碍,不得成双。”
“邺城公子,大龄未婚,为情坚守。行医堂主悬壶济世,惹痴情病患一见倾心,譬如那昭天楼某公子,表意甚殷,纠缠不清……”
“奈何神医陷诸情思,于心不忍,明知季贺两公子皆情思缱绻,却周旋摇摆不定。”
“近日,鹤州痘疫蔓延,邺城公子馈全城之力,助其渡危,又知此情难见天光,邀其暗夜偷会。神医芙蓉帐下暗藏玄机,浑然不知风波一场,蓄势待发矣……”
这份原稿,内容虽短,却显得印刷匆匆,好似忙着交稿,而草草断字断墨。不影响周围人都在议论,一传十十传百。
等这八卦小报传到济世堂和旧庙时,早已有飞鸽版往四州各城县方向而去了。很快坊巷的书斋亭摊中预购的人越来越多,连其他的野报《朝野趣闻》、《鹤州杂谈》、《朝华暮事》……全部都转载了一遍。
可别小瞧这些野报,内容才不像那晋江书局一样正派清水。
像前朝景公“掉粪坑而亡”、某后主“夜御十三女”、竹林八仙“与猪共饮”、某寡妇“哭倒长城”、一药馆医生“正妻变蟒蛇”等等离谱传闻,能名垂千古,多是这些民营小报的功劳。
众所周知,人只偏爱相信那些他们“愿意相信”之事。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季临渊一路策马扬鞭,奔到旧庙那条路时,隔疫管制的官卫正在执哨,准备拦他,却被他径直闯过关卡。
到了庙门口,他风风火火地下马,干脆利落,将手中长鞭往身后一抛,稍微调息,怒气平下去后,才往那旧庙中迈去。
咬着牙,挤着笑,正好见到贺兰澈在读这小报。
“阿澈。”
他沉着脸过去,将那纸夺过,当着众人的面撕得粉碎。
“大哥?”
贺兰澈扬起脸,见到他来倒是意料之内,见到他这么快来,又感到意外。
“你……”
“哦,”贺兰澈站起身来,他虽然看完之后极其不舒服,也还是安慰道:“大哥不必为流言蜚语挂怀,大抵是些无聊之辈传出的。”
季临渊稍稍感到安心了些,他毕竟做了这季长公子二十多年,虽然距离转正“少城主”虚名,看起来还遥遥无期,却早有“少城主”之实,什么话没听过。
只是这次离谱得有些措手不及。
“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解释这些。走,陪我到那湖边逛逛。”
边走边聊,见贺兰澈强撑一脸苦笑,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季临渊此刻吹了一会儿湖风,怒意消散,略感清醒。
“近日我让晨风备药材,又让父王批拨款项,还算顺利。抚郡、池郡的商盟都回过话,各有一批应急的可以调来。”
“大哥雷厉风行,辛苦。”
“昨日济世堂停诊,有些人来闹,又帮那辛夷堂主平息了一场。”
“有大哥镇场,想来比这鹤州官卫好上许多。”
“临安病情也稳定,虽然咳喘,但夜里能睡整觉,辛夷堂主得空便来为他扎针。”
“大哥……”贺兰澈走神了,突然回神,“啊,我是说我,这两日也该回去陪二哥哥了。”
季临渊大概猜到这些天,阿澈又没得到长乐的好脸色。
偏偏那流言中还说,他与“行医堂主”有约定:外人面前佯装不和,暗地里每夜都见面幽会……
说是不必解释,还是不得不解释,重提这话题,他说出口,都自觉好笑:
“你只需要记得,若你在她那里碰壁,绝不是因为我。”
“哈哈,大哥,她连我都不理,又怎会理你呢?”
贺兰澈自嘲道,终于眼神中有了一些光。
“我不单单是因流言而闷闷不乐,只是确实不知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好像做了很多都是错的,给她带来无尽纷扰。”
贺兰澈长一口气,望着湖——他已经连续三天和不同的人站在湖边了。
又望回那旧庙后院,此时快要接近晌午,临近放饭,病患没有处理完,长乐冷脸忙着,根本没空管他们。
“你看,我自以为的痴心,其实是妄想。我以为她会喜欢我送的东西,结果她根本都不在意,我还不知收敛,一股脑儿地寄,反而引得她的同门揣测深深。”
“如今,又有流言登报,说得难听。说我的,我倒从不在意,可若是外人说她一句不好,都让我难受万分。”
季临渊侧目,寻思了一下,好像那报文说自己比较难听,反而通篇是夸长乐的呢……
他季公子大龄未婚,她悬壶济世。他贺兰澈纠缠不清,她于心不忍。
他卑微邀她暗夜偷会,她风流潇洒,脚踏两只船……
果然是敌国商报啊。
但他没有打断,毕竟他手上那份报纸刚刚被自己粉碎了,此刻无证,又不想再找一份来看一遍!
贺兰澈还在说:“我只是不知道,确实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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