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吗?”
季与京没有任何铺垫地开口。
话出口的那一瞬,他心惊,根本无法抑制。自他决定入局,“怕”这种情绪就被他舍去。王权斗争,从古至今就没有不残忍的。他身在残忍的局中,竟然还在关心一个娇娇儿的情绪。
荒唐又矫情。
林青黛不知季与京心中兜转,怔了几息才有应答,“不怕。”
这是实话。
她不认为外面那般量级的人马有能力冲破裕永老人的土楼,更遑论今儿土楼里还有一个岭东战神季与京。
季与京颔首,若有若无。
或许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裕永老人听到异响走出了房间,叶霄跟在他的身后。
裕永凭栏而立,居高临下看着季与京,“出去瞧瞧。”
季与京慢条斯理地起身,明显没将外面的阵仗当回事。
“我去瞧瞧。”
“嗯。”
林青黛其实想跟去瞧瞧的,当话本中的争斗幻化成现实在她眼前发生,她的心脏嘣咚嘣咚乱跳。
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怕,是兴奋,但她选择了隐藏。
她不喜欢给任何人添乱,哪怕那人是季与京是世人眼中盖世的英雄,今儿这样的阵仗之于他算不得什么。
结果却出乎意料。
季与京踱步,即将远离她时,忽而垂眸看她,“想不想一道去瞧瞧?”
“啊?”林青黛下意识地应了声,又懵又软的意态。
季与京将她的娇态看在眼里,几息犹疑,他重复了之前的话:“想不想一道去瞧瞧。”
这回,他的心绪清明,他确定自己想林青黛出去瞧瞧。
那是他生活的世界,想要什么都要靠一双铁拳去打。
输了,轻则一世没有出头之地;重则丧命,满门被屠戮。
林青黛:“……”还能是她方才显露了真实想法?不可能呀。就是有也是微弱的程度,季与京不可能看出来。
思及此,林青黛的心顿时安定不少。
“我……”她原是想说不想去,然而才开了个头她就说不下去了。
谁能拗得过自己的心呢。
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季与京许是看出了些什么,眼中有微弱笑意一闪而逝,“你怎么?”
“到底去不去?”
林青黛心一横,“既然少侠诚心相邀,黛黛便也去瞧瞧。”
季与京心道,不愧是帝都世家养出的大小姐,包袱恁重了。
一对璧人相偕朝土楼外而去。
一灰一蓝粉,冷寂撞上了柔美暖调,原不是一个世界,却分外和谐。
叶霄看完先前的一幕幕,已然惊呆了。直到耳边传来裕永老人的笑声,他才醒转。
“我哥,是不是被鬼上身啊?这附近有寺庙吗?我得去请个高僧过来为他驱鬼。”
裕永侧过身,面对着聒噪孩子,“你不觉得你哥这样子有趣多了吗?”
从前的季与京,心中只有王侯霸业。
他习武他练兵,他于静宁城下扛下东韶国一次又一次的强袭……
他几乎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了岭东,心也被战场鲜血磨砺得冷硬。长此以往,他必定会沦为情绪稀寥的杀神。
到那时,他居上位手握重权,却容不得一丝忤逆。
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宋青梧?
不,他的杀伤力会比宋青梧更强。
鉴于此,有个病弱却又比谁都热爱生活的姑娘在他身边是极好的。
需要他守护,又能带给他无尽新奇乐趣,他会长久铭记战场之下是“生活”,这也是他不断杀伐的“初心”。
“这一身野骨若无人可控,天下当如何?”
叶霄:“……您说小美人有本事控住我哥?”
“不可能。”瞧瞧这单薄的小身板,京哥只用两分力就能将她折断了?
裕永老人:“怎么不可能?林家二姑娘,样貌才情性子都是这世间最出挑的,我觉得她有这个能力。不仅有,说不定未来某日是你哥求着闹着妄图侵占明月的全部。”
叶霄觉得裕永这老东西越说越离谱,“您就胡扯吧。”
“不信啊?那不如我们打个赌?”
叶霄少年心性,听到裕永说要打赌,黑眸骤亮,“赌什么?怎么赌?”
裕永:“倘若他日你哥深爱林二小姐万事以她为先,我胜。你得来我这里,打杂三个月。”
“行啊。”叶霄应得飞快,他觉得自己不可能会输。
他哥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吗?他的心在宁东军在岭东万民在天下,根本无心风花雪月。
刚那反常,大概率是存了目的的。
说不定是为了让林二小姐看到他暴戾的一面,以后避着他走。
“那您要是输了呢?”
裕永老人:“我若是输了,这土楼地底下藏的兵器由你选,数量也由你定。”
大手笔啊!
饶是叶霄乃季与京的表弟跟着他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了,都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这可是您说的啊。”
“我说的。”
“要不是咱们去立个契约吧。”
裕永睨着失了淡定的少年郎,笑道,“信不过我啊?”
叶霄:“不,是您给得太多了,我有点不敢信。”
高耸凭栏前,喧嚣宕动,又全然散去。
季与京和林青黛来到门口,宋云彦留下的几个内廷禁卫一直跟着。
在季与京的手指触及门闩之前,林青黛轻柔道,“我还是不去了。”
季与京伸出的手无着无落地悬于半空中,定定地看了她十数息,
“怕?”
“不怕,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季与京见过的权贵,从来不曾去考虑贫贱之人的心情。
他们甚至会认为,能给贫贱之人服务他们的机会,这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林青黛,自出生就立于钱权巅峰的姑娘,她有种与身份不匹配的谦和柔软。
一些成见被她打破,季与京也因此怔了数息。
回过神,他低冷道:“不会添麻烦。”
“你不是还带了侍卫吗?他们不行?”
内廷禁卫:“……”你才不行。
林青黛仿佛是听见了他们的暗忖,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瞬,她的眉眼浸着笑,明艳不可方物。
最后的犹疑也随着这笑意散了去。
土楼的门高耸而沉重,季与京轻飘飘地拉开。
林青黛静静地看他施为,嘴角无声上翘。
季与京,果然如话本中所说,神力盖世。
两人在土楼内耽搁了会儿,出来时,造出异动的那队人马已冲至季与京和林青黛的视野内,每一次马蹄点地,都在叫嚣“来者不善”。
再近一些,林青黛发现了更多的细节。
他们的着装统一,袖口和领口内侧的五彩线纹时不时显露于外。
她望向季与京,柔声道:“这些人,来自西南。再往深了讲,来自霍家。”
“他们为裕永老先生而来?”
敌还未至,敌的底牌已经被女孩子掀开了。
“霍唯江杀老先生的心未死?”
姑娘的语调轻而舒缓,仿佛冷泉撞玉声声天籁,拥有让人沉陷的魔力。
然而季与京的心思不在此,他惊诧于她的敏锐和博学,以及冷静。
他终于相信她是真的不害怕。
缓了数息,季与京冷静开口:“你怎知他们来自西南?”
林青黛:“我告诉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季与京:“……”
不愧是林家姑娘,一点亏都不肯吃。
“什么都可以,你想好了同我说道即可。”
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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