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蓠望着眼前黯淡的夜色,压抑而令人窒息。只有两侧的路灯给了他们一点光亮,却也是暗沉沉的。夜晚的风吹得那树叶细枝嗖嗖地响,在这无声的黑夜中为医院这地方更添了一丝阴晦。唯有不远处的璀璨点点的霓虹华灯和身侧比肩相贴的若有似无地温度才让她感觉到这尘世的气息。
“这是我第二次......”她答非所问又欲言又止。
“第二次尝过这样的滋味。”见他沉默,她又低低地道。
无依飘摇。惶惶难安。
可是她也终于走出这黑夜,连身侧的温度也真切起来。
“我爸他其实是一个很固执又死板的人,听不进劝。我之前就让他工作不要做了......”她眼睛看着前方的那片红尘灯火。语速很慢,音量很小。
耳边是她又低又细碎的话语,大概也了解了她父亲这次的病因。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当年回来的原因?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无依无仗?
“沈蓠......”
沈蓠听到他的声音,话语顿住,“嗯?”
“相信我。”现在你有我。
沈蓠侧头望进他的眼里,幽邃的黑潭里有细碎的星辰。
她又别开眼去,也不答话。
其实他这话有很多层意思。可以是:相信我,你爸会好起来的。也可以是:相信我,现在你有我。沈蓠想。
她自嘲地笑笑。
一抬头却又是平常的笑容,点点头,“嗯。”
车子开到了沈蓠家小区门口,他开口道:“我等下陪你去医院。”是陈述句。
沈蓠原本握住车门把的手顿住,对上他平静黑亮的眼神,她莞尔一笑:“不用了。今天谢谢你,等我爸好起来,我再好好感谢你。”说着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去。
“沈蓠。”林亦珩也立马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叫住她。
沈蓠脚下不停。
“沈蓠,我们既然是朋友,刚好我又在这里。难道你要现在打电话给你刚新婚的朋友吗?”他脚步追上她。
“谁说我要打电话给她,我自己一个人不可以吗?”她停下脚步,终于抬眼看他。
“是吗?那你一个人不害怕吗?”林亦珩侧着头,一手插入休闲裤袋里,微弯了唇角。
“不害怕。我刚刚只是瞎说的......”她倔强道,声音却逐渐变小。她顿了顿,又道:“那你在这等我吧。”
林亦珩抚了抚额角,轻声笑了,“你不是要熬粥吗?你让我在这等?”
她略微沉吟了下,“那你把车开进来吧。”熬粥时间久,让他在这干等确实不合适。
小区是沈国成单位的职工住房,有些老旧了,路灯下,楼房外墙的小白块瓷砖中点点翠绿更显斑驳。沈蓠进入单元门,轻声跺了跺脚,声控灯便应声而亮。楼道很狭窄,两个人并肩而上,贴着铁质扶梯前行。他伸手覆上铁质扶梯,手心里冰冷的温度和细微的触感与右肩的温热相合细细地牵引着他的神经与脉搏。
“你自便吧。穿我爸的家居鞋。”进了门来,沈蓠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进了厨房。
林亦珩换了鞋进来,也没心思细细打量她从小生活的家。只是偏中式风格,看不出年头。
沈蓠系了围裙,卷起袖子便开始洗米。动作很爽利,原本散着的秀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绑了起来。水漱漱而下。抚过细长嫩白的手指穿过指缝流进砂锅里,一只修长却宽厚的手握住砂锅边缘。
“我来,你去整理叔叔的日常用品。”
她动作一僵,没有松手,也没有答话。
握住砂锅的两只手也只露出半截手臂,沈蓠的雪纺衬衫本就柔?滑,此时袖子已经褪到了手腕处。她默然地看着只有一指距离的两截手腕,一粗一细,两人衬衫已经半湿,与肌肤相贴,还有细小的水珠拂过,无限旖旎。
她别开眼,手陡然一松。
林亦珩险些没有握住,拢眉诧异地望她一眼。
沈蓠没有看他,抬步便出了厨房,脚步到了厅里又迟疑地停下来,侧身望向厨房里的人。袖子已经被他挽了上去,正微弯着背,动作娴熟地搓?着米。厨房的灯光照在他颊边,神色稍显温和,只是鬓边乌黑的发稍长了,没有聚会初见他时的干净利落。
她又想起下午在医院,他靠在长廊墙壁上的那个身影。她以为他早已离开,她以为她依旧只是一个人,可是她一回过头来,他依旧在那里,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背部宽厚,身姿挺拔。安静地看着她,仿佛跋山涉水只为了这一刻,只为了这一眼。
脑子里又浮现出他当年出差完风尘仆仆赶到雁城时的情形,与那一幕交织着翻涌着,浑乱不堪。她闭了闭眼,索性不再去想,她现在还没有理清头绪。
林亦珩洗了米,又用冷水加了几滴植物油泡着。他打开冰箱门,里面的食物塞得很满,烟火味很浓烈。他从冷藏层拿出一盒里脊肉和一颗大白菜。洗净之后把里脊肉切成了很细的碎末,大白菜也切得很细。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一颗葱,择了干黄的洗净之后也切成了末。做完这些也不过才六七分钟,他抬起手腕才忽然想起周末为了休闲一点便脱了手表。
他便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八点。时间稍微有点晚。
林亦珩站在厨房看着他刚刚泡着的米,算着时间又泡了个七八分钟。这边燃气灶上又放了砂锅烧水,水开了之后便把泡好的米放入砂锅,开了大火熬开。
他这才出了厨房。沈蓠还没有收拾完。
林亦珩从进了门到现在才算真正有时间好好地看一看她的家,风格稍中式。原木色加米白色的长沙发,电视墙的四角是原木花棱,隐约的成色不显的大?片荷叶作背景,很经典的中式风格。
阳台上还放了两盆月季花,花开得很好。五月正是月季花开的季节。两盆月季颜色不同,鲜红色的像要滴出?血来,洁白的又似冬雪。翠绿的枝叶中还有几颗花骨朵,含苞欲放,半开不开,欲迎还拒。
林亦珩站在月季旁边,背着手正迟疑地准备低下头去瞧个清楚,便听得身后有响动。
他直起身子,扭头看去。沈蓠正提着一袋衣物从卧房出来,另一只手还提了一只塑料桶。她径直走到门口把东西放下。
“粥已经在熬了吗?”沈蓠回过身,看到林亦珩正向她走来。
林亦珩脚步进入厨房,只问她:“你们家有皮蛋吗?”
“皮蛋?”好像有。
沈蓠拉开橱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只编织篮,正好还剩两颗皮蛋。她顺手便拿了一颗在大理石灶台边沿敲了敲,手指灵活地剥了起来。
“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原来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啊!”她看到摆在台面上的切好的大白菜和里脊肉,称赞道。
林亦珩脸一热,握住拳头抵住鼻子,微咳了声。就切了个菜算什么好手艺?
“你在家里经常做饭吗?”沈蓠侧头问他,现在不都说会做饭的男人很吃香?
“给我递个碗。”
林亦珩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白花碗,递给她,“其实我也只熬过粥。”仅限于皮蛋瘦肉粥。
学会熬粥其实是一件很偶然的事。好像是大二那年暑假高中同学聚会,他喝得有点多。第二天醒来胃痛,母亲便熬了皮蛋瘦肉粥给他喝。大概是那时候胃不舒服,发觉那平常的皮蛋瘦肉粥吃起来像是人间美味,一时间心血来?潮便央着母亲教他做。学会之后时隔几年第一次做,就献给了他未来的岳母大人也算圆满了。
“其实我不太会熬粥,但是我会做菜。”沈蓠扬眉一笑,向他眨眨眼。
母亲虽然从小很疼她,但是从来没有娇生惯养她。十多岁的时候就会让她帮忙做一些力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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