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逾白婚礼的前几天,祝瑶找到秦老师,交给她一个红包,告知她自己周末有急事,婚礼就不去了,麻烦她转交给陈逾白。
“那也太不巧了。”秦老师叹道,“认识十年的同学来参加婚礼,应该会很有意义。”
祝瑶礼貌地笑了笑:“确实有推不开的事。”
至于真的假的,已经不重要了。人,总是要在一些必要的时刻撒些小谎的。
她走出办公室时,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梧桐已然枝繁叶茂。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竟然又到了夏天。
夏天总是对学生来说总是那么特殊,入学、毕业、中考、高考……这个季节永远承载着他们人生的重大转折。
她想,她的人生应当是没有什么重大转折了。
那时候正值六月,祝瑶带的第一届学生就快毕业,一张稚气的脸庞上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世界那么大,但好像都在他们脚下。
恰好班里那天举办活动,手写信纸塞入“时光胶囊”,等到若干年之后再挖出来,去窥探年少时的自己。祝瑶也被学生塞了一份,她笑了笑,没说什么,随手收下了。
祝瑶学着走出去,成为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长这么大,她活动的范围仅限于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她也觉得是时候该改变一下自己了。
她开始学着骑自行车,摔过一次后,突然就开了窍,下班之后,也能骑着在南邑城到处逛一逛。
她还买了根树苗,听说种五年就能种出果子来,祝瑶不知道真假,但还是决定先试一试。
卫景明有时候会叫她去晒太阳、喝茶、吹风。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她抱有一丝歉疚。可能他对于“遗憾”一词有更深的感悟,也当他们俩是他的后辈,而却亲眼看着这一对有情人,走向了天各一方的局面。
祝瑶觉得实在没必要。有缘无分就是有缘无分,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卫景明问她那本书要不要拿回去收藏,她也说不用了。
“真的不要吗?”
祝瑶惊讶:“那不是非卖品吗?你留着吧。”
卫景明问:“那里面夹的那些印刷作文呢,也不要了?那本来就和你相关吧?”
“嗯,不要了。”祝瑶沉默了须臾,冲着他笑,“可终究不是我的啊,他也没有亲手交给我,就当我从来没有发现。”
可是你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卫景明叹了口气,吞下了后面的话。
改变主意是在周五午休。
祝瑶被叫到“时间对面”喝茶。她知道喝茶是假,卫景明担心明天的婚礼会扰乱她的心态,才故意叫她过来给她当心灵导师的。
“你放心吧,我真没事儿,下午还有课呢。”祝瑶瞧了眼手表,放下茶杯,“你说完了?说完我就走了。”
“……”卫景明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还欲说什么。
“其实,”祝瑶环顾这家不大不小的书店,“真正放不下的也有你吧。这么多年了,你就守着一中对面的这家店,等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连她写的书都是非卖品。”
“你知道学校里面的小孩都是怎么说你的吗?”祝瑶摇摇头笑着道,“落魄书生(叔叔版)。”
卫景明被她噎了下,竟一时也无法反驳。
打破寂静的是突然跑过来的学生,看身量,应该是高一的。
她手里攥着本《春日》,来搭话的时候有些羞涩。
祝瑶被吓了一跳,不明就里,不过还是耐心问:“怎么了?”
她不认识她这位老师,只当是一位姐姐,开口的时候略踌躇:“请问,这是你的书吗?”
这下噎着的人轮到祝瑶了,她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摇摇头。
“这里面,有你的画像。就是你吧,一模一样欸!”学生兴奋地像是发现了隐秘的藏宝地图,“好多好多张。”
祝瑶:“……是吗?”
“对呀,而且我还发现,”她翻开来向祝瑶展示着,力求把证据都摆到她面前,“这些作文标题是藏头的,特别暗戳戳。你看,第一个字连起来刚刚好是:我喜欢你,你不知道。”
明明是早已了解的事,可被陌生人提起时,尤其是这女孩用这般津津有味的表情盯着她看,竟然还是心头重重一跳。
她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把人搪塞走,就听见卫景明说:“你看吧,放在我这儿会出事。这次还好不是你自己带的学生发现的,不然看你怎么解释。”
祝瑶无言以对,与此同时,胸口也闷得喘不过气。
最后,她还是把这本满载回忆和遗憾的书带走了。
那天被梦惊醒时,是周六的凌晨一点。
距离天亮还有不到四小时。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不到八小时。
祝瑶下床去开了窗。
昏黄路灯映照,道路两侧的梧桐嚣张地摆弄着枝桠,落了一地黄絮。
这梧桐从四月初开始抽芽,如今已经绿荫如盖。
远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闪烁耀眼,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是看不见天上的星群的。
祝瑶忽然觉得自己好累。
这种累很难讲清,无法呼吸、胸闷无力、眼睛不适,四肢百骸沉重得如泰山压顶。
明明是社畜难得的休息日,她此刻却不想回去睡觉。出神间,她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很多瞬间。
夏天开始了,她的梦也该结束了。
半晌后,她拉上了窗,开始收拾自己,出门。
地铁现在停运了,她只能乘夜间公交。
凌晨的风吹得人脑门发凉,人影寂寥的街道像是被抛弃许久的荒原。
一个小时后,祝瑶站在山脚下,和夜不归宿组团来爬山的大学生们面面相觑。凌晨这个点,来爬山的人竟然有这么多。
一路上坡,三三两两的人群竟也结了伴。
有女大学生问:“姐姐,你怎么一个人来爬山啊?”
祝瑶略怔,笑了笑道:“之前和一个人说好了要来山上看星星,今天赴约来了。”
“那和你约好的人呢?”对方问。
“他啊,”祝瑶想了想,给了个确切的答案,“他在山顶等我。”
“啊?你们不一起爬吗?”
“嗯。”
“那好吧。”
石阶在脚下一级一级被攀登,山路静谧而神秘,葱郁的树林里到处是飞舞的萤火虫。
蝉鸣早已沉寂,偶尔传来几只不知名夜鸟的低叫。
山道蜿蜒,越往上步伐渐渐有些重,城市的灯火逐渐变得遥远而渺小,反倒是星空渐渐清晰,像撒在黑丝绒布上的钻石。
抵达山顶时,路上的女大学生来和祝瑶搭话。
“姐姐,你不是说那个人在山顶等你吗?他人呢?”女生的眼睛往四周逡巡着,没有发现疑似祝瑶朋友的人,她有些替她不值,“难道他失约了?”
“没有哦。”祝瑶抬头,仰望着天空之上的点点繁星。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这儿彷佛离天际线只有咫尺之距,几乎是手可摘星辰,她往上方指了指,“最亮的那颗,应该就是他。”
女生蹙了蹙眉,有些不解,差点以为祝瑶是在耍她玩,不过少顷之后反应了过来。
“他,对于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她犹豫着问。
祝瑶说:“嗯,是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变成星星多久了?”
“快有半年了。”
“对不起啊……”
“没关系。”祝瑶用眼神示意了她一起来爬山的同伴,“你呢,来爬山是为了他?”
女生霎时羞红了脸颊,支支吾吾,很着急地否认,但又语无伦次:“不是……真的……好吧,是的……”
“他是我喜欢的人。”她忐忑地说,“我想在日出的时候向他告白,不知道会不会是个好的契机。我有点紧张,所以想找人说说话,要是没成,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祝瑶心颤了颤,默了一瞬,随即扬起一个鼓励的微笑:“试试吧,勇敢点。告白,至少会有个结果。”
“啊?”
“一旦错过了,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后来了,暗恋注定等不到成功的契机。”
“真的是这样吗?”
祝瑶没有给出百分百肯定的答案,只是真挚地笑着:“也许,他也刚好喜欢你呢?”
……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渐渐地,东方的天际染上了鲜艳的橙红色,云霞以燃烧之势燎原了大片天空,绚烂而壮丽。
看,太阳出来了。
人群喧哗着。
祝瑶一摸口袋,发现了之前随手塞进外套的手写信纸。
如果真的会有时间胶囊,那么她不会选择和未来的自己对话,而是与过去那个看似不起眼的自己对话。
于是在初升的太阳之下,山顶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出了松软的形状,发顶被渐渐渲开的朝霞衬出鲜艳的闪亮时,祝瑶随意坐下,开始由心书写——
“十六岁的祝瑶,你好呀,我是二十六岁的你。”
“今天我爬上了南邑的最高峰,看了一场最漂亮的日出,此时此刻,特别想分享给你。
——我猜你应该会很喜欢。
很神奇,不是吗?十年,我们还枕着同一轮太阳。
你应该无数次畅想过,二十六岁的你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有没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有没有变得很漂亮,有没有变成很厉害的大人,有没有和喜欢的男孩在一起……
其实我想谢谢你,谢谢你跨越十年的光阴来到我的身边。你大概想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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