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风说完就有点后悔。
他声音有点大，鹿佑像是吓到了。
看到鹿佑光着腿跑出来，给他玩了一出猝不及防的下衣失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失踪，鉴于这人之前的放荡行为，江煜风下意识就想歪了。
出道这么多年，江煜风因为拍摄需要，看过不知道多少欲遮欲掩的身体，他从没失态过，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当鹿佑拢着一件衬衫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吓了一跳，心脏在一瞬间急促跃动，大概是这一次跳动影响了他的大脑供血，造成行为混乱，江煜风觉得自己又急又慌，只想在四周各种镜头捕捉到之前，把这小孩赶回屋里去。
但他反应好像太大了一点。
鹿佑表情好像完全冻住了。
他眨了眨眼，下意识把手藏在了身后，掌心捂住自己一直无法消下去的鳞片。
……不要被江煜风发现，不然又要被讨厌了。
来到人类世界之后，鹿佑被苏仁安带进了娱乐圈，因为不了解人类生存的规则，也不懂人类的各种复杂感情，他演戏时无法对各种人设感同身受，所以网上对他恶评如潮。
但鹿佑不是很在意。
即使有些评论极其戳心狠毒，连苏仁安都能被气哭，他也做到了无动于衷，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但现在他觉得有一点难过。
鹿佑无法说清这种奇怪的感受，但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捂住，肆意捏偏搓圆，他整个胸腔都是酸酸涩涩的。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口气吃了十几条被柠檬腌过的鱼，吃了海底腐烂变酸的海菜，然后被这味道熏得有点想哭。
鹿佑轻轻吸了一口气，别过脸，半晌才很轻地说，“我知道了。”
江煜风：“……”
江煜风烦躁得不行。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鹿佑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很平静地错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刻，江煜风感觉自己像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他想道歉，想解释，但没等到他开口，鹿佑继续安静地盯着地面，小声说：“那我能去洗澡了吗。”
江煜风讷讷道：“……嗯。”
“但是你要松开我，不然我去不了。”鹿佑说。
江煜风回过神，发现自己还抓着人家手臂，他连忙松开，“房间里的水都是给你准备的，你随便用，不必每次都询问我。”
鹿佑愣了一下，抬起眼，身前有些呆。
江煜风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难得有些紧张，“那我出去了，你慢慢洗。”
鹿佑愣愣地看着江煜风离开，又带上了门，他还站在原地，没动地方。
半晌，他有些不舒服地咳了一下，然后转过脸，在墙角看到了两大桶水，是用不锈钢的金属物制作的，封口很紧，但鹿佑还是闻到了熟悉的甜香。
手腕长出鱼鳞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鹿佑已经可以想象到被这种水滋润的舒服程度，但他只是轻轻摸了一下盖子，睫毛微微颤着，然后收回手，慢慢走到了浴缸边，然后把自己泡了进去。
他不能再麻烦江煜风了。
因为这样会比较惹人讨厌。
鹿佑下半张脸埋在水里，边吐泡泡边想。
不过也可能他本来就没有多招人喜欢，就像网上那些充满恶意的评论一样，江煜风也曾在初次见面时对他的询问表露过厌恶。
只是鹿佑始终沉浸在交到人类朋友的快乐里，有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现在，粉饰太平的窗户纸被戳破，露出了里面早已淋漓的内里。
鹿佑眨了眨眼睛，把整颗脑袋都埋进了浴缸，不想说话了。
鹿佑是被敲门声惊醒的，他钻出水面，是江煜风在喊他吃饭。
鹿佑有一点饿了，但是嘴巴却没什么胃口。
他慢吞吞地低头，看了眼手腕，银白的鳞片消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到淡淡的轮廓。
鹿佑皱起眉，把手腕放在眼前认真地看——鱼鳞怎么会长到这里来？
他是人鱼不错，但鱼类的特征基本都在他银白色的尾巴上，上身与人类无异，鹿佑只是在某次受伤时发现过这种状况。
那是一次海底狩猎，鹿佑不慎深入极深的海底，在那里遭遇了一只大乌贼，这种乌贼体长超过20米，性情凶猛，据说能和巨鲨搏斗，鹿佑不小心闯入他的领地，被这暴躁发狂的庞然大物撞了一下，逃回湖里修养了两个月才缓过来。
那次，他的整条手臂和后背都被鳞片覆盖。
据族里的前辈说，鱼鳞一旦生长到上半身，那就是身体在发出异常警告——它生病了，需要立即治疗修养。
但现在……鹿佑认真审视自己的身体，他好像没受什么伤啊。
为什么会出现鳞片？
想不明白，鹿佑便暂时不去想，慢慢出了浴缸，然后穿好衣服。
打开门时，江煜风还在门外，“洗完了？过来吃饭吧。”
鹿佑点点头。
晚饭是江煜风准备的人类餐食，色香味俱全，空气里都是食物的香气。
鹿佑很意外人类能有这么多种不同口味的烹饪方式，他扒着桌面轻轻吸了口气，好香。
正要拿起碗筷，鹿佑顿了顿，想起什么，“谢谢你做的晚餐，很香，你也很厉害。”
江煜风一愣。
他慢慢抬头看过去，却见鹿佑已经埋着脑袋开始吃饭了。
表情恬静，动作和神态都一如往常，但江煜风却总觉得他不对劲，仿佛一夕之间疏远了很多，还还不忘了机械地说一句好吃。
江煜风抿了抿嘴角，想找机会闲聊几句，但看着鹿佑始终正对自己的发旋，几次张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餐结束。
“我吃饱了。”鹿佑说完，站起身来，主动把碗收进了门外的洗水池。
看着他的背影，江煜风心底恍然生出了几分自己欺负小孩的错觉来。
但天可怜见，他真的没有。
【怎么了这是，我刚下课，直播间氛围怎么变成这样了？】
【好半天不说话了，是吵架了吗】
【有没有课代表总结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鹿鹿被江煜风凶了一下，委屈坏了】
【风哥老婆不是这么哄的，你得把人抱起来，放在腿上，反抗就亲一下，生气就舌吻，这么一套下来，石头都得化了】
【呜呜呜会说多说】
【风哥你要再不抱我们鹿鹿我就要抱了】
乡下没什么洗碗池，可供清理的地方就是一个通了管道的石槽，鹿佑把碗放进石槽，犹豫了几秒，从旁边的炉子上拎起热水壶，兑了点水，自己把碗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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