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不知所踪”······两个词在明昭耳中不断交替重复,纠缠成一道刺耳的金戈鸣音贯穿脑海。她僵坐在那里,却如溺水中,周遭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且遥远。
明昭勉强靠意识强撑着脊背,成了全场除帝后外唯一没有跪伏于地者。
有好事的忍不住微微侧头悄摸观察她的反应,同时也等待着皇帝的表态。
龙椅上的男人不作声,双指朝兵部尚书的方向虚点,一旁伺候的林瑾之立刻心领神会,接过那份军报呈上。
纸张很轻,上头的文字却有千钧重,除了前线战况,还完整誊抄了北霄的和约要求。
齐君泽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呼吸渐渐急促,嘴角微微颤抖。
“啪!”他将军报狠狠拍在桌上,“岂有此理,它北霄是何等边陲蛮夷之地,也敢来跟朕叫板,好大的口气!”
下首的老丞相斟酌再三,颤颤巍巍再拜一礼道:“现如今三关百姓在北霄军手上,他们以此为要挟,不得不慎重啊。若放任他们烧杀抢掠,屠戮百姓,恐怕民心不定,边境不平,他处又多生事端呐,还望陛下三思!”
“知道了知道了,朕又不是那前朝昏君,要你啰嗦。”
祸事突发,宫宴中止,遣散众臣及其亲眷打道回府,妃嫔与侍婢回到各自殿中。齐君泽望着落在人群之后的明昭的身影,欲言又止,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转身带着心腹大臣去御书房商讨对策。
明昭孤身走在空荡荡的宫道上,积云蔽月,落雪簌簌,远处闹市盛放花千树照不进深深宫闱,为元宵冬夜平添萧瑟。
白雪青衣,天地惶惶间仿若游魂无所归。
直至快要走出宫门,明昭稍稍收拾好思绪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身后跟随她一路的暖光。
林瑾之见她不动,主动走上前去,轻轻拉过明昭的衣袖。将提着的琉璃灯交到她手中,明昭双手冻得僵硬来不及使力险些掉在地上。
稍稍辅助帮她稳住灯把,温暖干燥的手指不经意触及她冰冷的皮肤,林瑾之蹙眉,莫名有些烦躁。
“眼下小将军虽然生死未知,但也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昭小姐还是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将军府百来口人现下可都得指着昭小姐了。”
林瑾之取下还带着暖意的袖筒,仔细给明昭戴上。
明昭觉得不妥,刚想拒绝,触摸到袖筒中藏着的一个纸条,抬眼看向林瑾之,见他微微颔首,便任由他为她整理好袖筒,又将琉璃灯的灯芯拨弄了几下,照得二人的身影更加清晰。
明昭知道自己不应与天子内侍交往过密,皇宫之中到处是眼线,不知一向冷漠持重的林大人这一出是何用意。
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礼数周全地对林瑾之行礼告别。
琉璃灯烛火融融,宫道清晰了些,雪虽不大,时间久了也薄薄地覆盖在路上,若是不注意容易摔个跟头。
春红被明昭早早打发出来,已在马车前等了许久,看别家小姐们都离开了,不免为主人感到担心。远远瞧见有人提着灯从宫门出来,看身量估摸着应该是自家小姐,赶紧抖开车里暖好的大氅迎上去。
“小姐冻坏了吧,瞧鞋袜都沾上雪水了,赶紧上马车暖暖。”
方才精神恍惚加上风雪冷冽吹得人感官迟钝,上了车身子缓过来明昭方觉头痛欲裂。
虽没有亲眼所见大殿中的情形,但一直守在外头,免不了收到飘来的异样眼光和闲言碎语,春红大概能拼凑出发生了什么变故,看着自家小姐惨白的面容红了眼眶。
但同样的悲痛堵住她的喉咙,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宽解,只得收拾好明昭的衣物,背过身默默拨了拨马车内的小炭炉。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在回将军府的路上,琉璃灯的烛火还没有燃尽,借着光展开被捏得有些皱的纸条,见上书几个铁画银钩的字——“囚沙谷”。
闭目思忖,脑海中没有关于这个地名的印象,想来是个不甚出名的地方,但有强烈的北境特征,明昭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是夜,将军府书房烛火彻夜未灭,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将军府窜出,与暗云翻涌遮蔽月光的京城街巷融为一体。
七日后午时,东市最热闹的茶摊,一个消息在茶客间悄然流传开来,文人书生、粗役杂客皆议论纷纷。
“你说这将军府三小姐也是命好,如今都传明武通通敌叛国,弃城而逃,朝堂上人人皆避之唯恐不及。谁承想这个节骨眼上,御史台最年轻的大夫竟请媒人上门求娶这三小姐。”
“张兄所说的可是柳春拂柳大人?柳大人文采斐然,是丞相得意门生,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怎的为了个女人甘愿毁去自己的前途。”
“嗐!你来得晚不知道!柳大人寒窗苦读数年,早负盛名,没成想进京赶考时险些被人暗算于城郊,正巧将军夫人礼佛归京好心搭救才活下来赶上科举。”
“虽是为报这雪中送炭之恩,但娶妻如此,将军府已经没落,日后难免落人话柄,也于仕途有碍,柳大人真是心善呐。”
“谁说不是呢······"
无人注意处,一个着粗布麻衣,胡子邋遢,戴着破草帽的瘦小男人听过众人的议论悄然离开,隐入不起眼的小巷中,轻敲木门。
里头传来脚步声,来人从门缝瞧见男人出示的信物,拉开门将他放进来。
“主子,属下已将消息传播出去。”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屏风后女声传来,清浅悦耳却带着不容冒犯的威严。
着红衣宽袖的女子瞧着对坐的人在棋盘落下一子,笑道:“怎么样,姐姐对你不错吧,昨儿刚给我递消息,今天便安排妥帖了。”
妖冶的面容绽放风情万种的嗔笑,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睛。
可惜眼前人只专注面前的残局,闻言头也不抬回道:“那当然,我就知道慕姐最好了。”
慕绯行放下手中的茶盏,托着脸侧头,带着好奇:“如今将军新丧,公子下落不明,正常人节骨眼都不会想着婚嫁之事吧,我可不信这大学士是如此没眼力见又不讲礼数之人,小鬼头,你又使什么阴招了?”
“上次你也遣人探查了,在北境没有找到父亲和兄长的尸骨,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举着棋子的手落下,将剩余的棋子放回棋盒中,明昭顿了顿,继续道:“明明前段时日北境战况良好,突然间节节败退。从战报来看,损失最重的是明家兵马,其中必有蹊跷。”
“我有意脱身亲自去北境看看。继续呆在将军府中,将门孤女的身份过于惹眼,不利于我安排府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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