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时手指发凉,挣扎道:“这是台词课的作业……”
陆渊的声音阴冷至极:“我身为你的辅导员,有权利查问你的任何功课。”
镜片下那双幽深的眼睛毫不留情地盯视着他,像是来自地狱的刺骨钉,穿过血肉带走温热,只留下冰冷的死寂。
“怎么?是没背下来,还是……”
“你根本就是在撒谎。”
平稳的语调透着沁骨的寒凉,杀意在眼底积蓄。
心脏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几乎要从喉管中飞跃而出。
林深时唇角扯出一抹干笑,表面上强撑着镇定:“怎么会,陆老师您真是说笑了,我只是怕念得不够好,让您看了笑话。”
“背。”
陆渊的语调生冷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修长的手指搭在台词课本洁白的书页上,视线却越过书本俯视着他。
如盯上猎物的鹰隼,阴鸷狠厉。
只待一个出手的时机,彻底将猎物绞杀。
濒死的危机感如阴云笼罩而下,林深时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沫,借着陆渊拿书的姿势,他只能从对页上看到下一章的内容,对实际考核的部分一无所知。
他深吸一口气,死马当作活马医。
在原书中,室友醉煎事件的第二天,的确有台词课抽查考核的情节。
不过当时主角受刚被折腾了一夜,浑身泛着酸软,又因为着急赶着去上课,身体里残留的东西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整节课都在为身体羞耻的余韵和“到底是谁上了我”的疑问中坐立难安。
课上讲的要点还有周围同学的诵读都没有太听清,只是在令人羞愤的生理反应间隙,零星地传进耳朵里几句只言片语。
而此时的只言片语,却构成了林深时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努力拼合记忆中的短句,酝酿了下情绪,缓缓开口。
“那幽幽的,凄楚的号角,充满了沙场上的哀愁角声……在澄澈的夜空底下回荡着……”
“梦已经失血,天空翻卷着熊熊火焰,乌骓马的咆哮撕裂长空……”①
林深时低声吟念,随着台词的诵出,琥珀色的眼睛中渐渐染上悲戚,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置身的危险境地,随着主人公一同前去了那片血染的战场。
“……我选择死在你的怀中,我的唇在渐渐冷去,冷得如同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
“……所有的语言全都冻结在颤抖的喉间……我的唇在渐渐的冷去,我的心在渐渐的冷去……”
“……可你永远是我心中的枭雄!”①
最后,林深时以一声激昂又义无反顾的声调结束了整篇,因为情绪的起伏,他的脸颊上泛起潮红,眼眶中隐有泪痕。
陆渊沉眸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足足过了五六秒,林深时才后知后觉地从台词选段中回过神来,他紧张地抿起嘴唇,沉默着等待判决。
若是他背错了段落,那么之前所有的说辞都将被推翻,无论他做了没有,都将被扣上醉煎主角受的罪名,然后被陆渊记恨,买凶乱棍打死。
而若是他念对了……他便可以从原主炮灰路人的死局中脱身而出。
放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下,掌心已是濡湿一片。
片刻后,陆渊终于开了口。
“七分。”
林深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甚至还生出几分欢喜:这么说,他背对了!而且……居然有七分!
“——百分制。”
喜悦没有持续多久,便被陆渊无情击碎。
他随手将台词课本甩回给林深时:“台词念得一塌糊涂,错漏百出,情感更是乱七八糟,驴唇不对马嘴,给你七分都是看你熬夜苦读的份上。”
陆渊字字抨击,嘴下不饶人,而林深时却敏锐地察觉到态度的变化。
阴鸷狠厉已经从陆渊的眼底褪去,他已经相信自己没有碰过主角受!
林深时暗自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这口气完全舒展,就听陆渊说道:“打开第七章第二段,念来听听。”
林深时不明所以,却只能依言翻开台词课本找到了陆渊所指的片段。
不同于刚才充满大义的凄美情爱,这是一段著名宫斗影视剧内的选段。
“……两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个狂徒的腰带上……”②
林深时缓缓抬起了眼。
金丝眼镜下,陆渊沉眸凝视着他,神情看不出喜怒:“继续。”
林深时喉结滚了下,低下头继续念,接下来是男人的台词:“贱人……杀了他,五马分尸……”
选段到此结束,林深时盯着雪白纸张上的黑色油墨字体,感觉刚刚回暖的手指正在再次失去温度。
他攥紧课本,因为过度的用力,指尖泛着病态的苍白。
陆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天凉了,多穿衣服。”
明明是关心的话,却如瑟瑟秋风,透骨寒凉。
寝室门打开又关闭,直到楼道里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林深时才脸色纸白地抬起头。
台词课本从指尖滑落,书页发着皱,上面印下三五个湿漉漉的指印。
寝室的灯光白晃晃地晕人眼,林深时扶着墙瘫坐到地上。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渐渐缓过劲来,对面床上,虞兰昭睡得正香甜。
雌雄莫辨的昳丽面容绝美勾人心魄,却如万丈深渊下的罂粟花蕊,一旦生起触碰的念头,便万劫不复。
*
虞兰昭醒来的时候,寝室里空无一人。
他揉着酒后发痛的脑袋,疑惑自言自语:“小时呢?”
电子表已经指向了7:45,虞兰昭惊呼一声,连忙背上书包跑向教学楼赶早八。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虞兰昭拦下正在发作业的班长。
“看到小时了吗?”
“谁?哦,你说林深时啊……”班长从怀里的作业纸里抽出两张擩给他,“没看到,正好他的作业你转交下。”
说完班长就又忙着去发别人的作业了。
虞兰昭环顾了一圈教室,依旧没有看到林深时的身影,正奇怪着他去了哪,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走了进来,叽叽喳喳的学生们立刻噤声。
等老教授站定,发现过道上还站着个人,询问地看过来,虞兰昭只得先找了个座位坐好。
“好,我们开始上课。”
老教授低着头翻开教材,就在这时,一个颀长纤瘦的身影从后门偷偷溜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了后排最近的空位置上。
邻座同学发现了他:“刚才虞兰昭好像在找你……”
“嘘!”林深时连忙示意他住嘴,“我知道。”
同学不明所以,林深时嘟囔一声:“你别管。”
同学无所谓地耸耸肩。
林深时偷感十足地缩着身子,探出脑袋望向前方,一眼就发现了第二排坐着的虞兰昭。
少年的身形在一众大哥哥大姐姐的映衬下格外显眼,再加上虞兰昭长得本就比同龄人还要瘦,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
那张单薄的背脊笔直地挺立着,黑亮的小鹿眼睛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看向讲台上娓娓道来的老教授,浓密的睫羽低垂,眼底隐有一片暗色。
啧,这小子是昨晚没睡好吗?
怎么看起来比一宿没睡的自己脸色还差?
林深时很郁闷,昨晚虽然逃过了变态攻1的盘问,但陆渊临走时的那句话真是让他越想越后怕。
说什么“天凉了,多穿衣服”,他看分明就是“天凉了,炮灰室友可以去死了”的隐晦版!
还让他念奸夫淫.妇草丛偷欢被五马分尸的选段,这不就是暗示他胆敢碰虞兰昭一根手指头,就会被五马分尸不得好死吗?
行行行……
躲过了开场杀,但新的死亡方式+1。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担心变态醋王再误会,林深时天还没亮就溜出了寝室,躲虞兰昭远远的,直到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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