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湘灵破天荒地去了野堂。
不是突然要发奋学习，是林厚雪告诉他，三日前的夜里，有一处世外秘境忽有异动，似乎有将要开放的兆头。
三日前的夜里？不就是谢湘灵在剑鞘中见到薛烛的时候吗？
此事可能有关联，所以谢湘灵难得早早起床，来了野堂。
“据测算，一日后，琼台秘境将要开放。此次开放的，是琼台秘境中第七境。”孟长庭道。
一句话引得弟子们议论纷纷。
“第七境！”
“那不是以往从未开放过的第七境吗？”
“算起来离往常琼台秘境开放时间应当还有五个月啊？怎么这么早就开放了？”
林厚雪仍然一脸茫然，谢湘灵只好解释道：“琼台秘境其实是每三年开放一次的常规秘境，光是琼台秘境开放，算不得稀奇，只是这次不一样，往常琼台秘境会在冲玄大会后四个月开放，这次却在冲玄大会召开前就开放了。”
“而且，据传琼台秘境中有无数小世界，每次开放的世界不定。不过这次开放的第七境，确实未见过，这大概是第一次出现吧。”
“那这不是很重要吗？！”
“是的，”谢湘灵回答，“大概很重要吧。”
“不过……”
话尚未说出，就听见孟夫子打断台下的讨论声。
“由于这次琼台秘境开放时间在冲玄大会前，不能沿用以往冲玄大会获得名次者自动获得进入秘境资格的惯例，因此，这次秘境名额，按境界分。只有已至含神境的弟子才有资格进入琼台秘境。”
“秘境中若是不慎受伤，或者说不慎重伤，或者说伤势太重死了会怎么样？”
林厚雪显得很担忧，小声问谢湘灵。
谢湘灵：“会死。”
他解释道：“这些秘境并不是幻象，而是真正存在着的天地碎片，另一方世界。所谓的琼台，严格来说只是一个入口或者接口，当入口连接到某个空间时，所谓的秘境就开放了。当然，凭借人力也可以造出秘境，但用处不大。你知道仙门为何要派弟子去秘境吗？”
“是历练？”
“不，是寻宝。若只是为了历练弟子，大可以宗门大能造出秘境来，在其中设置迷宫机关，也没有危险，但这样的秘境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所谓世外秘境，通常是圣师飞升时斩破空间的产物，其间，就必定有圣师意志凝结出的宝物。”
“不过，有的秘境比较稳定，常常出现，有些则容易紊乱，或者甚少出现——比如这次要去的第七境了。”
“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在里面会遇到什么？很有可能真的会死？”林厚雪胆战心惊道。
“是的，”谢湘灵说，“你要是碰到危险可以来找我帮忙。”
“可是……”林厚雪露出犹疑的神态
“怎么了？”谢湘灵问。
林厚雪看起来有点着急：“师兄，可是，明天就集合出发了……”
谢湘灵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这一日的功课结束后，谢湘灵回了屋，把那块石头举起来。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他说。
石偶一下跳出来，眼巴巴地望着谢湘灵，“你要去哪？什么时候走？走多久？”
“去秘境，呃，大概明天走，可能走一个月，或者更长时间，”谢湘灵说，“你一个石头好好待着。”
石偶扭扭捏捏道：“我想跟你一起走。”
“带着你很麻烦，”谢湘灵说，“而且我喜欢安静。”
“我可以变得很小很小的！我还可以一整天不说话！”石偶着急地跳起来。
“不要。”冷酷无情的谢湘灵选择拒绝。
谢湘灵坐下，开始静心内观。
然而可能他耳朵太灵，也可能心不静，或者周遭环境太吵。
一阵“砰！砰！砰！”的敲击声不断传来，把谢湘灵原本平静的心湖似乎也被震出了波澜。
谢湘灵觉得心烦意乱。
他转身一看，石偶正在默然垂泪，指头大的泪珠——哦不对，指头大的碎石接连不断坠下来，而地板上散落的石头，已经堆成了一座远超石偶自身大小的小山。谢湘灵毫不怀疑，继续这样下去，它哭出的石子会把房子淹满。
“能别哭了吗？”谢湘灵礼貌地问。
石偶抽抽噎噎：“这也不是……我能忍住的啊……”
“哦。”谢湘灵转身，试图继续冥想。
可是，仍然……
砰——砰——砰——
稳定、规律的敲击声，仍然从身外某个角落，接连不断地传来。
谢湘灵强忍着怒气站起身，严肃地凝望石偶。
石偶似乎被谢湘灵这样的脸色吓到了，缩了缩脑袋，又吓出两颗眼泪。砰！砰！
哭哭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别哭了，”谢湘灵说，“那我带上你好了。”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石偶跳起来，由圆点构成的眼睛蓦然瞪大。
“再问就是假的了。”
石偶小白发出一阵欢呼声，然后，在一阵光芒里不断缩小——直到缩小成一个圆圆的玉佩。
玉佩说：“看耶！我可以变得这么小！”
“哦。”谢湘灵把它拿起来，在一阵不满的反对声中，把它丢进剑鞘。
反正剑鞘这么大，就算哭出一座山的石子也没关系。
第二日，野堂外，外门弟子们大多被召来此处，符合要求的弟子可以获得玉牌，凭此玉牌即能进入琼台。
谢湘灵来得比较晚，宗门内弟子已经大多领完了玉牌，看见他来了，一阵窃窃私语。
分发玉牌的弟子看上去莫名其妙：“你都没入道，拿什么玉牌？”
平日里素来与薛明衡关系亲近的几个弟子，看他来了，眉头挑起几分得意的笑来。
“只有已经入道的才有资格去琼台历练，你来干什么？”
“一个来宗门这么久都不能入道、整日空谈学问的草包，哪来的资格能去琼台？”
等等——
谢湘灵回忆起心里那一直莫名其妙的不踏实感，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他忘了入道！
怪不得林厚雪昨天一直支支吾吾不敢直接说，是看谢湘灵如此自然地说遇到困难可以找他求助、又想到谢湘灵根本没有入道才觉得尴尬吧。
谢湘灵还以为林厚雪在提醒他注意时间。
谢湘灵诚实地说：“我忘了。”
“自己有几斤几两都记不住？”薛明衡终于笑出声了，“既然知道了，就滚回去吧。”
谢湘灵沉默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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