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落后,秋末的风打在人身上是极冷的。
暮野四合,偏僻的旧院在昏沉的暗色中显得格外凄清,开裂的门窗随风发出咿呀声,落入耳中格外难听。漆黑的乌鸦落在窗外的桃枝上歪着脑袋望向窗内。
单薄的床榻上,苏落正努力深呼吸,妄图压下涌到嗓子眼的咳意。
青萤将热水倒入缺口的瓷碗中,然后点燃了油灯。
又一阵寒风吹入,最终没压住喉头的痒意,苏落咳的撕心裂肺,青萤急忙关上门窗,她转身瞧见苏落的现在的样子,心慌感极为迅速的蔓延到全身,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只见躺在破旧褥子上的女子面色青黑,枯黄的长发散落在枕上,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本就不大的面庞瘦削凹陷后,似腐烂完全的骷髅偷蒙上了活人的面皮,乍一看,愈发惊心动魄,冲击感十足。
迅速回神,青萤扶起苏落将温水喂到她嘴边,圆脸上尽是忧色。
苏落急促的喘了两口气,感觉胸腹间蔓延的皆是痛意,她捂住下肋压不住咳了两声,青萤急忙递上粗麻布裁成的帕子。
苏落接过,抹去从唇边溢出的黑色血迹,每说一句她便会歇两口气:“你的身契与块羊脂玉佩一同埋在院里桃树的东面,我去后,你将玉佩拿到张掌柜那里当了,当玉的银钱够你下半辈子平平安安的过活了。”
青萤抽出苏落攥在手里的帕子,展开,血色浓艳。她眼眶中存蓄的泪水开始止不住的落下,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哀求道:“夫人,我们去给世子服个软吧,只要请来大夫就没事了,您不在了我怎么平安?”
苏落扯出抹笑容,费力抬起枯瘦的手臂替青萤擦干泪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了解,神仙下凡才有的救,这些年你跟着我受苦了,你要记住,人活在世上,最靠的住的永远是自己,永远不要把未来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若早知会落得如此下场,她该早些送走青萤的,“这些年你跟着我受苦了。”
青萤握住苏落冰凉的手,摇头道:“奴婢不苦,要不是夫人奴婢早已沦为贱籍。”她将水端给苏落,“漱漱口吧。”
“放边上吧,我想独自待一会儿,还是帮我把窗打开吧,屋里泛潮,闷的慌。”快了,就快解脱了,终于要结束这窝囊的一生了,真的好难熬。
青萤端碗的手一顿,背过身抬手用力抹了下双眼,然后单手推开窗户努力压住哭音,“奴婢去热下豆汤和小姐一起吃,很快就好,夫人一定要等我。”
苏落目送着青萤的背影离去,而后缓缓躺下身,替自己盖好被子,然后出神的望向窗外的桃树。
来年盛夏桃子成熟的时候,估计她的坟头草都有几丈高了,死后也不知她会魂归天地,再无来世,还是会回到科技发达的现代。
若能再重来一次,她定不会为了贪图安逸,选择随波逐流,她想不嫁人,摆脱束缚去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
惊雷响起,暴雨顷至,裹挟着寒气雨水穿过屋顶陶瓦的缝隙滴落在苏落长翘的睫毛上,似泪一般打湿了鬓发,晕染了被褥。
雨水好凉,她好冷。
终于不用喝青萤的豆子汤了。
苏落眼前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喉头泛起阵阵腥甜,破败的身体却轻快不少。
——
前院,凉州世子余亦南提剑匆匆入门将淋湿的外袍脱下丢给身后的仆从,而后目光不自觉的望向了后院,又很快收回,他吩咐道:“将益伯喊来。”
见世子一直望着窗外的落雨,子书作为贴身小厮是极有眼色的,“秋雨一场场的下,很快便要入冬了,是否送些御寒的衣物被褥给世子妃。”
余亦南嗤笑一声,“一个既不爱我也不服从我,甚至碰都不让我碰的女人,我担心她作甚!哪家没有妾室。”
子书:“那撤离上京回凉州要带上世子妃吗?谢微尘就快破城了。”
子书知道世子还是在意世子妃的,就是嘴硬拉不下脸,不然不会隔三差五的在小院外徘徊,又或者早就写了放妻书。
余亦南犹豫片刻,似下了某种决定,只见他走到了桌案旁,从成堆的书简下抽出了一张薄薄的帛书。
僵持了这么多年也没磨掉她那倔脾气,既然大厦将倾,荣华不保,便各自飞吧。
与此同时,屋外廊檐下传来了细碎的呜咽与尖锐的奚落声。
余亦南将帛书揣入怀中,心底涌上阵阵烦躁,“去外头看看怎么回事。”
见世子不掩面色,子书快步走到屋外,呵斥道:“吵什么!城门还没破呢!”
门外,满身湿漉的青萤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很快双膝之下便泅出大片水迹,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提着食盒的侍女挤倒在地。
“大半夜的弄的和水鬼似的,真晦气,别污了世子的眼。”奚落完,她换上笑脸对子书道:“苏贵妾见世子回来了,嘱咐奴婢将熬好的参汤送上,还有一些果腹的点心。”
子书明白了,这是苏贵妾院里派来勾人的。苏府嫁进来两位小姐,原配所出的嫡小姐苏落与续弦所出的二小姐苏烟,外人皆羡世子享齐人之福,但身处其中的子书知道,苏二小姐不过是世子抬进家门用来气苏大小姐的工具人罢了。
想到曾经的苏大小姐苏落,子书暗叹可惜,她五岁识千字,七岁可成章,经商筹算方面也颇有天赋,就是偶有言论颇为惊世骇俗,比方说要求男女平等、一夫一妻无妾,婚后还打算外出行商。
时下士农工商,商人排最末:不可为官,不可披绫罗,不可乘坐马车,赋税纳双倍……总之有颇多束缚,是九流之末。
“子书?”心儿见子书站那发愣忍不住喊了一声,她举的小臂都酸了。
子书回神接过,“我会交给世子的,雨小了您先回吧。”
心儿撑开伞,临走前斜睨了眼不停抽泣的青萤。
见人走远后,子书长叹了口气,将跪地的青萤扶起,“冒雨赶来,可是夫人想同世子交代些什么?”他心底一直希望世子和世子妃能够和好如初,终成眷属。
顿了顿,子书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只要夫人肯服软与世子圆房,苏贵妾她们肯定都不是事儿,世子还是在意世子妃的,只要世子内心顺畅,最终万事都会随世子妃心意的,世子妃指东,世子绝对不会往西。”
青萤张了张嘴,试了好几下才成功吐出字句,“夫人……夫人刚刚没了。”她随意抹了几下泪水,努力让字句清晰,“我煮完豆汤出来,想去扶夫人起身,才发现夫人去了……”
子书手一抖,苏贵妾炖了好些时辰的参汤混着点心七零八落的洒了一地,他顾不得太多,单手拎起青萤推开房门就往里走。
余亦南似有感应,抬头看向湿漉落魄的青萤。
“将你刚才得话再说一遍!”子书催促道。
——
等苏落再有意识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跪在床前的余亦南还有她名义上的妹妹苏烟。
她下意识伸手,想推开他们,却见透明的手掌穿过了他们的身体,等扭头看见躺在床上的自己才意识到她已经死了。
死的还挺难看,面如金纸,瘦的皮包骨头,唇边下颚都是黑色的血污,放在外面的手腕像麻杆,浑身上下唯一能看出曾经风采的只有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死的这么难看,她应该算是厉鬼吧?这么一想,苏落飘到苏烟和余亦南身后,开始尝试着各种厉鬼该有的表情和动作。
余亦南从怀里拿出帕子,缓慢擦净了苏落唇边的血污,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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