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人一身玄衣,蒙着面,走至楼若跟前时,身上有很淡的酒气。
她看着他,恍惚间走了神。
但片刻便反应过来,“你……来这儿做什么?”
“为殿下谋最后一程。”
他的声音清亮,在这样阴霾遍布的夜里,格外让人心静。与四年前入上京城的那一夜,那么相似。
总让她难以分辨。
可迎面而来的风很快吹醒了她,叫她无比清楚,这一夜,是景和五年的春夜。
她和沈弃之间,隔着生死之仇。
“沈弃……”楼若一把扯下了他用来蒙面的黑布,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忍不住冷笑出声。
“你是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吗?为什么你竟能如此恬不知耻地出现在我面前?”她的质问声中多了几分沙哑感。
可等来的却只有长久的静默。
沈弃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身去,面向远处的光亮,“淮州已然大乱,殿下在等什么?”
“不该问陛下在等什么吗?”楼若反问。
还未等到回答,便又道:“等长陵军入了城,陛下好一网打尽吗?还是等着支援钟王?”
闻此,沈弃明显顿了顿。
“殿下总要这样揣测别人吗?我说了,我为殿下此行所谋,殿下为何不信呢?”他将目光又落回楼若身上,神色间多了些不解。
这人又在装傻充愣。
楼若瞬时无言,停了半晌才道:“是,我就是要这样揣测你。之前不就是因为太信你,所以才连命都没了吗?”
相对而立,她想不明白,沈弃到底要做什么?
更想不通钟王因何按兵不动,此时又是否真如沈弃所说,城中已然大乱,而钟王一党已是强弩之末。
她心中的无力感越来越重。
沈弃仿佛早有所料,看着愁容满面的楼若,道:“殿下心里合该明白,现下局势,你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信我。”
言罢,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在一步步给她引路。
哪怕她知道前面或许会有万丈深渊,但她无法,她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毕竟,她太心急了。
沈弃不经意间瞥了眼裴寂,“你们既想着要一击致命,便不要再犹豫了。”
“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太过慎重,不是什么好事情。
“若是再举棋不定,我劝殿下,还是回长陵吧。这盘棋,你没有再入局的可能了。”
听此嘲弄,楼若一下子有些窝火。
她确实心急,急着杀了钟王。所以才在无意间,掉入了沈弃的圈套之中,不得不在此时,听从他的安排。
可她也绝不会就此认输。
*
沈弃走后,楼若即刻唤了裴寂和齐元叙来。
“准备入城。”
齐元叙有些困惑,“殿下,不是说城中被围得水泄不通吗?咱们如何寻求突破口?”
楼若只得摇头,称是谎报。
裴寂却察觉到不对劲之处,“谎报的人呢?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认为城中戒备森严呢?”
见楼若紧蹙着眉,他的疑心更甚了,“难道是军中有……”
“不是。”楼若打断了他,“是沈弃故意为之。”
在场皆惊。
裴寂脸色大变,“沈弃来了?他要做什么?”
“裴寂,是我太心急了。”
“自周城始,我便该察觉到沈弃的目的。他不止是要杀了钟王,更是要借长陵营之手杀了钟王。这样,才不会受世人非议,令朝臣惊惶。”
他这盘棋,下得确实妙。
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时局下,楼若和长陵营承受不起在退一步的代价。只有淮州这一战大捷,才能争得回旋的余地。
裴寂听罢,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早该想到,当年钟王将唾手可得的皇位捧给沈弃,他们二人在世人面前做了那么久君臣一心的戏码。如今,沈弃怎么会不顾名声地除掉钟王?
他早该想到的。
况且这样一来,长陵营很快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一举两得。
念及此,裴寂道:“殿下可有想好,入城之后,长陵军该当如何?”
“守在淮州。”
楼若看向营中众人,目光柔和,“你说得对,长陵军无法与沈弃抗衡,我不能带着他们冒这个险。”
她看似妥协了。
裴寂因此心安了许多,“殿下明白便好。沈弃既要借长陵营之手除掉钟王,便保证了我们这一仗不会输。只要此后不与之相抗,我们便有机会寻到退路。”
楼若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反而是一旁的齐元叙冷不丁地问道:“可那时,沈弃还会放过长陵营吗?”
裴寂哑了口。
唯剩楼若,她道:“会的。”
届时,她一定会为长陵营寻好退路,让所有人全身而退。
*
裴寂和齐元叙领军攻城之际,晋珍找到了楼若。
“殿下,为何要瞒着大家?”
她开口,便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连神色,也与往日不同,平添了几分严肃。
楼若失笑,“你在说什么?”试图遮掩此时内心的不安。
可晋珍仍在追问:“殿下入城之后,便不打算离开了吧?陛下怎么会放你离开呢?你为何……”
“晋珍。”
楼若叫住了她,“我在宫中醒来的时候,一心要杀钟王,杀沈弃,一心要为自己讨公道。于是,我回到长陵,想利用长陵军助我一臂之力,助我报仇。”
“我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让他们为我冲锋陷阵。行路至此,已是恩情难报,下面的路,该我一个人走了。”
她微微颔首,似是告别。
天快要亮了。
攻下淮州的速度比她预料的要快一些。是以楼若见到钟王时,他已经变得颇不耐烦,看着长陵军旗,大骂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本王不曾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区区长陵营……”
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被楼若打断了:
“长陵营怎么了?如今,钟王爷不还是要死在长陵军手中。”
见到楼若,钟王顿时瞪大了眼,“静妃?……”
“不……静妃怎么会和长陵有所勾结?你……到底是谁?”
“或许你该记得,紫云殿有位公主。她的亲人死在你的刀剑之下,如今,她只是来讨还这一笔账。”楼若面不改色,无比镇静地看向钟王。
他终于意识到,“你是楼若?”
“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四年前,我亲眼所见……”
钟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还在试图回避这一切。可架在脖颈之上的剑离血肉越来越近,叫他不得不清醒。
“苍天有眼,叫我再活一次,好亲自来索你的命!”楼若此时眼中已经有些猩红,看向钟王的目光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钟王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却还在试图辩驳:“不是我,当年杀死他们的不是我……那些叛贼残军,我已经替你除掉了啊……”
听此,楼若心中恨意更甚。
这便是钟王此人最阴毒之处,看似没有行任何僭越之举,看似没有任何争权之心,最后却是他坐收渔翁之利。
这样的好时机,怎么就偏偏落在他身上呢。
当年他明明就驻守在城外,却迟迟不肯入宫支援。楼若不相信,他会全然不知、全然不晓,无非是想在两败俱伤之际将楼氏皇族与叛军一网打尽。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上位,宣扬自己是救世之人。
驻守上京城后,更是欺压百姓、掠夺人子,将天下万民皆作为他可随意杀戮之人。
她不会饶过他。
楼若没再开口,只夺过了齐元叙手中的剑,亲手刺穿了钟王的身体。
他倒在她脚下,血流不止。
那一刻,楼若只觉得身体周遭都轻盈许多。他的鲜血溅了她一身,她却只觉得痛快。
瞬时连春光也变得明媚万分。
直到她看见远处乌泱泱的一片,为首之人,她看得很清,是沈弃。
他换了一身赤红色的外袍,孤身一步步朝楼若走来。
裴寂在她身后,谨慎万分,“殿下,退后,我们……”
他像是要挡在她身前,可楼若已经先一步行动,更是压制住了他欲拔剑的手,“别动。”
随即又大声喝令:“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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