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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如晦,天光熹微。
雨珠噼啪下坠,与混乱急促的脚步声一齐挤入殿室。一向偏僻冷清的宫殿,从未有如此多的人造访,守门的小宫娥白着脸,拦在殿门前,满眼警惕戒备。
为首的白衣老者身负一柄长剑,停步在长廊下,态度还算客气,朝她微微颔首:“劳烦姑娘,请十七公主出来一趟。”
风雨敲打着棂窗,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潮湿的血腥气。宫娥下意识拒绝:“长老,我们殿下才失了血,眼下不便会客。”
话音才落,内殿传出一声低低的咳嗽,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一道纤细的人影,素手掀开珠帘,自内殿走出,声音极轻极细,语气微微讶异:“寒筝,怎么了?”
这张因失血而过于苍白的脸,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霎时便有几人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姬灵素看清眼前情状,也微微一怔,有些无措地捏住衣角。
“十七公主。”长老见到她,语气骤冷,不复先前的和蔼,“妖族来犯,护城阵法有异,公主需随我等去一趟。”
姬灵素茫然地抬头,澄澈眼瞳映着晦暗天光,泛出一种妖异的粉绿色。
作为一国公主,她并未因长老的倨傲而不悦,反而有些小心翼翼,迟疑地问,“必须要去吗?可我……灵力低微……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长老一时没有出声,只皱了下眉头。
漫长的沉默中,有人带着探究之意看向姬灵素,目光中染着几分复杂的同情。
姬灵素并不适应这样的视线,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袖,遮住腕上缠着白布的伤口。
“此行并非是要公主前去补阵。”
良久,长老沉声道,“而是要公主,舍身祭阵。”
……祭阵?
此话一出,不吝于平地惊雷,重重砸在人心头!
姬灵素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更白了几分,眼神惊措又惶然。
她拉住惊怒不已的寒筝,神情几经怯懦挣扎,最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轻软的嗓音问出残忍的真相:“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死吗?”
长老一顿,只含糊道:“生还的几率,不大。”
风雨凄凄。
姬灵素轻轻吸了口冷气。
“放肆!”寒筝忍无可忍,气得浑身发抖,“付长老慎言!殿下乃一国公主,珠玉之躯,岂是能容你带去祭阵的?十公主那边才派人来取了血,眼下殿下身子正虚弱,需要静养,此番我们不欲同你计较,今日只当长老不曾来过,慢走不送!”
付长老身畔的一名弟子,闻言露出不屑之色。
“她哪里算什么公主?十殿下为何要派人来取血,姑娘应当比我们要清楚吧?若不是十七公主血脉特殊,身负灵血,能医治她当年害十殿下重伤留下的痼疾,王君岂会留她性命?”
“你——!”
这话属实有些刺耳了,寒筝气得要哭,根本不敢想她家殿下心里该有多难受。
姬灵素眼底泛出泪花,又极快地被压了下去。
她似是想到什么,对寒筝极轻的摇摇头。
寒筝神色惊疑:“公主……”
付长老冷眼看着二人:“姑娘有所不知。我等此次前来,正是奉了王君之命。阵法撑不了几时,今日,公主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身畔的弟子,适时捧出一卷金丝竹简,在长廊下作揖:“奉王君之命,护国大阵,关乎国家存亡,十七公主姬婈,身负灵脉,当以身许国,即刻前往城畿祭阵,护我大舆子民!”
此人说话时,刻意用了几分灵力,话音如洪钟,响彻宫殿。
言罢,那弟子眯了眯眼,意有所指:“公主莫要忘了,妘姬娘娘的魂魄,如今还在囚在禁阁……”
妘姬娘娘。
——她的生母。
这几个隐含威胁的字一出,宛若施了一个抽魂拔魄的咒语,姬灵素陡然僵在原地。
见她六神无主,付长老冷笑一声,手中寒光一闪,背后的剑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凭空抵在寒筝的咽喉之上,寒筝当即痛嘶一声。
姬灵素倏地睁大眼,颤声:“你做什么?!”
她的嗓音轻而软,性子一向软弱好拿捏,说这话时没什么力道,付长老自然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反而因听出她的紧张,指下用了几分力,有鲜血沿着剑刃丝缕漫出:“刀剑无眼,公主可要想好,是去,还是不去?”
寒筝是没有修为的凡人,一剑下去,必死无疑!
乌云密布,宫殿被围得水泄不通,一连串的施压逼得人喘不过气。寒筝盯着眼前的剑,双目渐渐通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朝剑刃撞去——
付长老却似早料到了她的动作,手指一抬,剑刃后移,寒筝也被定在原地。
“公主莫要顾及我!”寒筝目眦欲裂!
与此同时,姬灵素毫不犹豫:“放开她,我随你们去!”
话说的太急,她剧烈的咳嗽几声,说出的语句破碎又无力:“我……我随你们去。”
付长老审视她几眼,点点头,极为满意她听话的态度:“好!弑一人而救万千人,是为大义也。公主大义!”
紧接着,他反手变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琉璃盏,凭空推到姬灵素面前:“此次前来,还有一事,需公主相助。”
这琉璃盏,姬灵素并不陌生。不久前来割血的女使,正是用此物盛走了她的血。
她几乎是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先前割腕放血的钝痛感,在此刻迟钝的泛了出来,流窜于五脏六腑,痛的她的指尖不由自主的战栗。
付长老的剑仍直指寒筝咽喉:“公主此行,恐不得归,故需先割血备用,以防十公主不时之需。”
姬灵素轻轻阖了阖眼,再出声时,眼中光芒褪尽,嗓音涩然:“好。”
寒筝挣扎未果,此时回过神来,意识到就算她死,这群人手里还有妘姬娘娘这个致命筹码,满目悲戚:“……欺人太甚。”
她流下眼泪,哭腔道:“欺人太甚!”
殿内外陷入死一样的寂静,有几人不忍地转过头。
沉默一瞬,付长老不耐地催促道:“公主,请吧。”
众目睽睽之下,姬灵素越过寒筝,缓缓朝殿外走去,素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了无生机的死物,木然道:“劳烦长老动手。”
……
风声如泣,雨声凄切,掩不住哀哀哭咽。
宽大的玉簪绿色广袖拢起,染着血的白布条掉落在地,纤细苍白的手腕多出一道血痕。
不多时,有几滴血迸溅到被雨浸透的草丛之上,染红了草叶上的雨珠,鲜红映翠绿,格外触目惊心。
熏炉中燃着的暖香,混着血液的腥气,丝丝缕缕蔓延。
剑刃始终对着寒筝,付长老负手而立,并不看人:“公主且忍忍,王君说了,血要装满琉璃盏。”
姬灵素咬着唇,额头渗出冷汗,一言不发。
她能感知到众人投过来的目光。
其中有一些,她并不陌生。
不忍的,怜悯的,同情的。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然而这一刻,她的心底忽然翻涌出一丝质疑的困惑。
施予她遍身伤痛的人,又何必惺惺作态,高高在上的施舍给她怜悯呢?
……
漫长的取血过程终于捱过,有冰凉的雨丝,落在姬灵素因过度失血,而苍白到几近透明的面庞上。
付长老满意地收了剑,寒筝立即上前,含着泪为她止血。干净的白布条一圈一圈缠住姬灵素的手腕,很快又被血浸透。
寒筝看着那血渍,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怎么也擦不净。
她捂住脸,崩溃地哭出声。
姬灵素眼前阵阵发黑,不知如何安慰她,想了想,默默放下衣袖,遮住腕上伤口。
付长老收好盛满血的琉璃盏,见她面白如纸,摇摇欲倒,不近人情地催促:“事关紧要,刻不容缓,公主还是赶快罢。”
姬灵素浑身脱力,手脚发麻,有些站不稳,在寒筝哽咽的哭声中,几乎是一步一踉跄地迈入雨幕。
细雨如针,修真者不畏风雨侵身,可姬灵素灵力低微,很快便被雨丝淋透,在风雨中轻轻发抖。
众人却视若无睹,只纷纷持剑,以她为中心,迅速列出缩地成寸的阵法。
付长老甩出一张符箓,低声念出法诀。
下一瞬,四下光芒大盛。
身后的寒筝似乎大声喊了一句什么,姬灵素睁不开眼,双耳剧痛,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清。紧接着耳中一阵空茫,犹如置身虚空,竟是像失聪了。
像是短短一刹,又像是过了很久。
待再睁开眼时,姬灵素已身处于百里之外的城楼上。
风雨晦暝,乌云弥天。
腥臭的尖啸声遽然从人耳畔刮过,荡出几十里远。
——那是数不清的妖族。
它们黑压压的围在城墙外,以几只羽族为首的妖兵,一波接着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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