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没想到会是这样——
凯叔是真的,但又不是她认识的凯叔。
江后福也是真的,但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江后福。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同事、老师、朋友,他们还是他们。即使来自不同的时间,他们还是以相同的模样来到了她的身边。
在亲眼目睹凯叔的死亡后,陈澈已经无法再一次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即使她清楚这个江后福只是一个她熟悉的陌生人。
“你不要再这样了,”陈澈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们不是同伴吗……”
这句话不仅仅是对江后福一个人说的。
陈澈很快又松手,立刻拿枪加入石凯的战斗中。
“江后福”的肉身已经千疮百孔,脸上也被子弹崩出一个碗大的窟窿。
“哈……”
他的喉咙已经被打断,发出的声音都漏着气,带出一阵血雾。
[你们真是有趣]
这次,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出现了暗哑的男音。
[那就一起毁掉好了]
江后福记得这个声音。
是一号亡夫!
“江后福”胸口散发着妖冶的红色凶光。
整片竹林在风中剧烈晃动着,百目诡的结界趋于崩塌,连沈觉川都被强行打回了手链中。
是那块血玉!
这样下去,不管是百目诡还是他们,通通只有死路一条。
没等其余两人反应,江后福握住匕首,犹如离弦之箭,越过陈澈石凯,朝其冲去。
“江后福!!!”身后的两人同时惊呼,立刻默契地配合江后福的冲锋。
在两边的枪声中,砰的一声,她被逐渐展开的红色诡域挡住,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匕首也被诡域的强大力量震碎。
她不会放弃的!!!
江后福凝聚起身体中所有一号的力量,一下又一下砸在边界上,双脚却在不断地后移。
她眼神狠戾,以死相搏,双手血肉模糊。
她要让陈澈和石凯他们活下来!!!
突然,在对上“江后福”似笑非笑的脸的一刹那,他指向她的身后。
江后福也意识到,打在自己两边的子弹声渐渐消失了。
她猛然反头。
“江…江…后…后…福…福…”无数陈澈的声音交叠着,语调破碎不堪,无数只求救的手向她伸出。
石凯挣扎着,想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可他的动作却在一层层时间的叠加中变得迟缓而卡顿。
他想起那只伸向他的手,他想到那怪物古怪的声调——“凯叔。”
他还是没救下陈澈……
石凯的枪始终没有按响,或者说早已被淹没在无数个他中。
无数扭曲的脸和身躯在他们的身上叠现。
那都是他们。
没有一个不是他们。
他们在成为一体。
江后福甚至来不及阻止,她只看清陈澈最后那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两座肉山在迅速堆积,那么多张她熟悉的脸,那么多只她曾握过的手。
她的朋友们变成了怪物。
就在她的面前。
江后福呆愣在了原地,而两个庞然巨物也在这时以最快的速度冲来,张开了底部的血盆大口。
一号的真身还没有出现,“江后福”那具破烂的身体连同未完全成型的诡域就被石凯所化的怪物一口吞下。
另一只怪物则将再无动静的江后福吞进了身体中。
竹林恢复平静,只有两只怪物窸窸窣窣的声响,寂静得可怕。
空地上再无活人,庞大的怪物们还饥肠辘辘,却因为他们山一样的体型只能挤在空地中,漫无目的地蠕动。
祠堂中的百目诡知道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它静静地等待着真正的好戏发生。
饿饿饿……
两只怪物完全丧失了人性,只有无底洞般的饥饿充斥他们的每颗脑袋。
吃的吃的吃的……
它们将目光放向了和自己体型相差无几的彼此。
吃饱吃饱吃饱……
两座肉山同时动起来,瞬间有地动山摇的强烈震感。
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
每一颗曾属于陈澈的头颅叫唤着。
然后,面前率先张嘴的同类瞬间炸开,一大片竹林倒下,血雾席卷而来。
一颗长发的头颅在雾中若隐若现。
[脏死了]
他眼神冰冷,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你还不出来吗]
仅存的肉山在绝对的威压下,本能地颤抖着。
刹那间,它的每一张脸上露出了急剧的惊恐,数不清的嘴巴张大到几近裂开的程度,发出震耳欲聋的凄厉尖叫。
下一秒,它的皮肤从内部被硬生生地撕开,一双血淋淋的手从里面探出。
撕拉一下。
整个怪物的皮肤像纸一样被撕成了两半,体内的脏器和骨骼哗然散落一地。
“你看起来很糟糕呢。”
江后福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冰冷的嘲笑。
她的皮肤被怪物胃中的强酸大片腐蚀,轻则裸露血肉,重则深可见骨。
双眼中已然布满黑色,眼球表面攀附着红色的筋络。
[我们为何不合作呢]
“一号”的头颅下显现出另一具身躯,违和地组合在一起。
“我难道不是最了解你的吗?”
江后福手握一条长长的骨鞭,那是从怪物体内卸下的脊柱骨。
骨鞭在空中舞动,一时间鞭影翻飞,鞭梢在空中甩出道道残影,朝着对手攻去。
[也是]
一号勾起唇角,从容地抬起手。
[毕竟我们不是什么好人]
在他抬手的一瞬间,一手持偃月刀的七尺诡兵在他的身前拔地而起。
重刀挥斩间,骨鞭在空中翻滚,瞬间划过刀身,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两者在瞬间接触,骨鞭前端像蟒蛇一样紧紧缠上刀身。
时间在那一刹那停止,空气中弥漫着激烈而又危险的气息。
江后福迅速快步后退,骨鞭绷得笔直。
全力向下一扯,重刀前端瞬间倾下,连带着整个诡兵重心向前。
她一个跨步踩上刀身,诡兵反应过来,挥刀欲将其摔下。
怎料江后福反而借力一跳。
骨鞭松开刀身,空中翻滚间,卷上诡兵的胳膊。
稍一用力,偃月刀和一条手臂落在地上。
“你比我要弱啊。”
江后福目标明确,落地点直指一号的位置。
[真的吗]
一号抬头,笑容在他灰色的脸庞上扩大。
眨眼间,短短几米距离内涌入五六名诡兵的身躯,身型更加高大。
而半空中的江后福在恍然中,离原本挥鞭可及的一号又多了几个诡兵的距离。
散发着血腥气的兵器朝她挥舞下来。
“都毁了便是。”
她露出一个残忍而血腥的笑。
挥出的骨鞭如毒蛇般缠上最先挥下的两方长刀,铁器相撞,发出金属独有的锐鸣。
她蓄力一跳,沿着被牵制住的兵器蹿上其中一名诡兵的身体。
骨鞭松下,一柄长剑朝她攻来,被她躲过后直接将她踩的诡兵劈成两半。
江后福在几只无头诡兵的肩上跳跃穿梭,它们的武器最终全部都斩向了自己的同伴,高大的身体只剩东一块、西一块的残躯。
[我们的力量是一样的]
[谁都不会赢]
一号的笑容不变。
他们对自己目前的力量都心知肚明。
“不对。”
江后福从最后一名诡兵的肩头朝一号跃下,背后即将落下的满天箭雨被她悬在空中。
飞舞出的骨鞭牢牢缠住了一号的脖子,他的头被瞬间抽离。
“我还有江后福。”
他清楚自己无法被杀死,但江后福灵魂绑定的系统可以进行所谓的卡面升级,恰恰可以协助他吞噬另一个自己。
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体深处微小却炽热的灵魂光芒。
愤怒、悲伤、暴戾、杀戮……在她如此多的情绪中又保持着绝对的理智。
不然她的灵魂只会被他吞噬,再次消失。
此刻寄身于江后福身体中的他,甚至都无法分辨杀死另一个自己的这个欲望究竟产生于何处。
是他自己?还是江后福?
但可以肯定的是——
他和他已经不一样了。
这很有趣。
无论是他的变化,还是江后福。
“我说过的。”
右眼中的黑雾如潮水般褪去,露出江后福澄澈的墨色眼眸。
手中,另一个一号的头颅不断散发出致命的力量。
她的七窍流出鲜红的血,手指死死扣住他空荡的眼眶。
“我会杀了你的。”
[???正在升级]
无计可施的一号化为红光一点点消散,融入江后福胸前的血玉之中……
“凯叔!我们到了!!”
站在进入祠堂的大门口,陈澈几乎激动地要流下泪来。
她在和江后福走丢后,很快就遇到了最先失踪的凯叔。
两人一路配合,躲过几个长相怪异的人形怪物,她还被凯叔救于险境,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目的地。
“唉,就是不知道江后福怎么样了。”
陈澈有些担心。
“她有枪吧,不会有事的。”
石凯安慰道。
“凯叔,他们御诡人是不配枪的,你忘了吗?”
陈澈狐疑地看了一眼石凯。
“哦,是我记错了。”
凯叔生硬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陈澈觉得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怪,但贴心地没有继续质问他。
“我们进去找出口,百目指不定还有招数。”
石凯担忧的是此番任务凶险,他们两人可能有来无回。
他已经在竹林中找了很久,不光一直没有找到出路,连陈澈都只是不久前才汇合。
他收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沈家祠堂。
“干脆我们直接去找那百目诡,把它射成筛子。”
陈澈换了弹夹。
她记得上次江后福只用匕首就伤到了它的金身,也许他们也可以。
“不可,我们不一定能伤到它。”
石凯认为万事需要慎重。
他自己莽上去无所谓,但陈澈还年轻,就算是他死,她也不能折在这里。
“啊啊,”陈澈把头发揉的稀乱,“那怎么办啊……”
“你感受到了吗?”
石凯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感受到什么?”
“有一股很强的力量。”
石凯皱了皱眉头,看向门外的黑暗的竹林。
郁郁葱葱的竹叶在忽起的强风中胡乱地相互拍打着,强势地涌入林中的孤岛,有千军万马、铁骑踏平山川之势。
“是另一个A级以上的诡异。”
石凯脸色变得难看,他感受到这股力量正在快速靠近。
腥臭的血雾从森林中弥散出,原本翠绿的
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
檐上的青黑色瓦力被尽数掀翻,砸碎在地。
“我们进正堂!”
陈澈也反应过来,拉着石凯往祠堂深处的正堂跑去。
无论是哪个大家族,供奉家灵的正堂绝对是最牢固的地方。
她一把推开正堂紧闭的大门,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额头。
“凯叔!!!!”
陈澈震惊地张大了口,她又不可思议地反头看一眼自己身后的人。
“陈澈?”
堂内石凯的枪口迅速转换目标。
门外的石凯的反应也同样迅速,两枪相向,一触即发。
两个石凯面面相觑。
同样警惕的眼神,同样握枪的姿势。
血雾此刻渐近。
陈澈不管三七二十一,撞开门内的石凯,一把拉着门外的石凯冲进去,反身迅速关上堂门。
她背靠着门,刚放下的心又因为两个凯叔的剑拔弩张的对峙重新提起。
“等等!”
陈澈坚定地挡在了两人中间,她心中自有定数。
“凯叔。”
两个人同时看向她。
“额,你们谁是认识江后福的?”
她在来的路上就有所察觉。
“她是刚入队的御诡人,你们第一次任务就来过沈家。”
先到达正堂的石凯流利开口,他习惯性点了一支烟。
他在和她们走散后,很快就找到了祠堂,还在正堂的神台后面找到了神志不清的张平。
陈澈看向另一个石凯(下称石凯二号)。
他双眼低垂,指腹摩挲。
毋庸置疑,他根本不认识江后福。
他的时间中,只有初出茅庐的陈澈跟着自己贸然闯入沈家后院,然后迷路、走失,又和和另一个陈澈相遇。
但是,无论是哪个陈澈,只要她一声“凯叔”,他这算半个师父的前辈就始终会保护她。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虽然严格来说,我不认得你。”
石凯二号抬头,陈澈爽朗的笑容映入他的眼帘。
“但对我来说,你也是凯叔。”
一样的奋不顾身,一样的演技拙劣。
“你啊……”
两个石凯异口同声地低笑,语气无奈。
“你们觉不觉得外面那个池子不对劲?”
石凯二号在进来时就注意到了。
明明刮这么大的风,池子里却没有一分一毫的动静。
就像是死物一般。
“是……”
陈澈的话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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