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俨,坤宁宫一片欢天喜地。
虞婳回宫后便被沈皇后拉着去看新住所,还量身定做了许多套衣裙,以及各种头面首饰,要把这三年的亏欠加倍补上。
大邺朝未出嫁的公主都会住在宫中,及笈前可与母妃同住,及笈后便是另得一宫,如若出嫁可得座府邸,赐予食邑。
如今只有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姜念,能有食邑三千户,府邸占万玉街一大半,私产不计其数,宣德帝对这位大女儿十分疼爱,可以说是很溺爱。
而她们这三位公主,只能靠着月例,三公主姜南嫣还好些,有食邑五百户,仅此而已。
原主姜南乔已经十七岁,原先与生母贤妃同住在锦绣宫。
沈皇后本想让她住回原来的地方,又怕她触景生情,便安排在了长乐宫,对此虞婳没有什么意见,三公主姜南嫣却不乐意了,一个劲儿央求她搬来同住长华宫,姐妹好相聚。
虞婳对于这般亲近有些不适应,要换作原主姜南乔,肯定是相互拥抱涕泗横流。
而她则浅笑着淡淡推辞道:“我风寒未好,万一过了病气给三皇姐可不妥,待全然恢复后再住一块儿也不迟。”
姜南嫣只好作罢,因着实在高兴过头,没有察觉出昔日好姊妹的不同。
宣德帝共有六子四女,姜南嫣排行第三,已经十八岁,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生的可爱娇俏,总笑得甜如蜜糖,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
沈皇后命人做了一大堆精致点心摆放在桌上,又亲自到小厨房看着膳食,脸上的笑容从未停过,好似今夜过大年般,只差放炮仗了。
姜南嫣抱着虞婳的胳膊,头靠在她肩上,“六皇妹,这些都是之前你喜欢吃的,”她坐直了身,忽闪着圆溜灵动的双眼看她,“你快尝尝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吗?反正还是刘嬷嬷做的。”
在宣德帝还是齐王时,沈皇后便被他纳为良娣,这刘嬷嬷是她的陪嫁大丫头,做得一手好菜,点心也是五花八门精致可口,很受后宫妃嫔喜爱,连着宣德帝也满意她的手艺。
得宠的徐贵妃多次想要了去,沈皇后都没有应允,现如今刘嬷嬷也老了,便不好再开口抢过去。
虞婳抿唇笑道:“我方才都吃过许多块了,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多谢皇后娘娘和三皇姐这般待我好。”
姜南嫣苦闷着张脸,到这时才觉得她变化很大,随后靠得极近却总有股疏离感在萦绕,“六皇妹,怎么觉得你有些陌生了。”
虞婳想找个借口,例如被关太久性子沉稳了,或是落水后大难不死还心有余悸,便听姜南嫣给她找补道:“肯定是那些狗奴才欺负你,待在冷宫那个鬼地方,许久都没有玩伴变得沉默寡言。”
姜南嫣其实很佩服姜南乔,冷宫那个地方妃嫔关上十天半个月都会疯,而她被关时才十四岁,整整三年,依旧正常。
说着说着,姜南嫣便眼眶通红起来:“六皇妹,我好心疼你,可我没有用劝不了父皇,母后也说不上话,好在你能出来了,可是……”
她望向窗牖外的夜色,悲戚道:“贤娘娘再也不能出来了,”姜南嫣转回头拉起虞婳的双手,“你放心,我以后定会护住你。”
虞婳说不出是何感觉,鼻头有些泛酸,在她眼中,这座皇宫里的人,这个王朝与她不共戴天,不该生出仇恨以外的感情,她要走的路很长很难,必须铁石心肠。
而这深宫里,唯一能给她些许庇护的人,便只有沈皇后和三公主,她可以利用可以逢场作戏。
面上装得很感动。
沙哑着声音:“谢谢你三皇姐。”
姜南嫣见状更加疼惜她,紧紧抱在怀中安慰,虞婳靠在她的胸膛中,似只娇软胆小的猫儿。
沈皇后同贴身宫女降荷立在门外,沈皇后满脸欣慰,“南嫣性子说好便是洒脱,说坏便是太野蛮像个疯丫头,想不到还能有如今这般大姐姐的模样,看来是长大了,本宫也就稍稍放心了。”
降荷笑道:“三公主心地纯善,性子活泼无忧无虑的岂不是很好,娘娘就别担忧了。”
“也罢,本宫只希望南嫣和南乔安然无恙,快乐的过完这一生,”沈皇后微叹口气,看向虞婳,语调有些激动愤恨起来:
“可南乔真让我担心,冷宫那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小姑娘被关三年,目睹叶姐姐惨死,遭受奴才们言语欺辱,看她表面毫无波澜好似不在意,心里肯定怨恨至极,本宫真怕她想不开走了歪路,也怕那些人还要对她动手。”
降荷轻顺她的后背,低声道:“娘娘当心身子别动怒,好好开导关怀六公主就是,想来公主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日后怎么走才最好。”
沈皇后抬头望着满天繁星,“这一次,就算拼了命本宫也要护住南乔,就当是赎罪了。”
“娘娘,”降荷轻喊一声。
“让小厨房传膳吧,南乔南嫣也饿了,”沈皇后恢复正色,吩咐着道。
降荷“诺”了声。
沈皇后当初也是尽全力求情的,跪在勤政殿外三天三夜,头都磕破了好大的口子,最后却被宣德帝剥夺了管理六宫的权利。
被罚禁足两年,这皇后便当得很窝囊,处处被徐贵妃压制,她本就与世无争,只好认清现实待在坤宁宫。
但私下还是偷偷派人到冷宫接济一二,可也只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多大作用。
饭桌上,各色佳肴喷香无比,沈皇后一个劲给虞婳夹菜,“这鱼肉做的好,南乔多吃些,还有这乌鸡汤,也炖得鲜美,”她说着便亲自盛了一碗递给虞婳。
虞婳受宠若惊,起身接过。
只含笑道了声谢,便埋头默默食用。
姜南嫣撒娇道:“母后,还有我呢,我也要乌鸡汤。”
“知道了,母后怎么会忘记你,”沈皇后无奈笑笑,也亲手盛了碗给她。
虞婳喝了两口,便直愣愣看向沈皇后,开口道:“母妃给儿臣的玉佩落在冷宫荷花塘里,想着待会用完饭便带人去捞,还请皇后娘娘应允。”
沈皇后一愣,姜南嫣也停了筷子。
“好,那我让降荷与苏公公带几个人去捞,”沈皇后说道。
虞婳摇头:“不,我要亲自去。”
姜南嫣不解:“六皇妹,冷宫那地方不吉利,出来了就别去了,苏公公是坤宁宫的掌事太监,办事妥当,你就放心吧。”
“皇后娘娘,应公公的大恩大德,我还没有报答,且听闻他快断气了,好歹守了我那么久,是该去看望,”虞婳斩钉截铁说着,有些不容反驳的意味。
方才追月便来告诉他,应公公伤势严重,撑不过这几日,她不仅要替原主姜南乔报仇,还要从这些害死贤妃的妃嫔入手,让后宫混乱,慢慢延伸到前朝。
姜南乔的仇,她的仇只能靠自己来报,当初事情真相她不清楚,总不能对着皇后大咧咧都说出来,实在骇人听闻。
沈皇后和降荷对视一眼,有些担忧,她走过来轻拍虞婳的肩膀,“南乔,母后知你心里有恨,本想乱棍打死应启那奴才,可临近陛下生辰,娴妃有孕,你身为公主,不必为个小人物费心,脏了手。”
“皇后娘娘,还请您应允,”虞婳依旧坚持着。
沈皇后想了想,长叹一声:“那你去吧,应启不过是个奴才,有母后兜底,再多派些人跟着。”
姜南嫣闻言天真地开口道:“六皇妹,你的衣裙斗篷都没赶制出来,冷宫阴寒你身子又虚着,待会穿我的那件白狐毛大氅去吧,别又染上风寒。”
虞婳目露感激,颔首“嗯”了声。
刚刚说完,门外便响起太监的禀报声:“陛下驾到,娴妃娘娘到,五公主到。”
沈皇后和姜南嫣听后便起身行着不同的礼迎接,虞婳愣怔片刻,偷偷瞧了眼姜南嫣如何做的,也跟着行礼。
宣德帝是与娴妃叶清菡十指相扣走进来的,看着十分恩爱,而五公主姜璃婠乖巧地跟在身后。
叶清菡的出身在后宫里算低的,只是个五品小官家的养女,在贤妃叶温梨死后,短短三年能走到四妃之一的位置,可见手段了得,但有大半也是全依仗那张脸。
娴妃和五公主姜璃婠也对着皇后行礼。
“都起来吧,”宣德帝的声音响起,他一眼便看到虞婳,目露诧异之色,心里暗道:“都长那么大了,当初进冷宫时还很小的。”
“谢陛下/父皇。”
虞婳隐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已经攥得很紧很紧,她咬着后槽牙,逼迫自己不能把恨意流露出来。
让她喊灭国仇人之一的人为父皇,她做不到,恨不得拿刀砍了宣德帝,但理智告诉她,来日方长。
转而打量起娴妃和五公主。
娴妃有着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容貌可谓是盛颜仙姿,不施粉黛肌肤却如朝霞映雪,让人会产生一眼万年的感觉,她温婉又不失妩媚,声音似黄鹂鸟般婉转动听,尤其笑起来时,真真是犹如百花齐放般迷人。
虞婳看到她时是有些错愕的,确实和原主姜南乔的母妃叶温梨很像。
而五公主姜璃婠属于小家碧玉型,长得自是般般入画,只是总会流露出不易察觉的自卑敏感,尤其在靠近娴妃时。
姜璃婠生母在生她时便撒手人寰,后面被其他妃嫔养过,可两个养母相继逝世,宫里便传她克母。
三年前便养在娴妃膝下,娴妃性子是有些恃宠而骄的,本以为她会不答应,却出奇很快应下,待她也如同亲生女儿般。
可虞婳却瞧出不寻常,每每姜璃婠要扶把娴妃时,她都会巧妙避开,继而姜璃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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