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星期才开运动会,我们的课余生活简直乏味得要死——满满的垃圾桶昭示我们待在寝室里的时长与日俱增——这里的我们并不包括郑筱。她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早出晚归。周一到周五还能偶尔跟我们一起吃顿中饭,周末两天都不见踪影。
《罗密欧和朱丽叶》上上周已经在学校大礼堂公演了。
虽然大礼堂的墙壁只粉刷了一半,天花板的钢筋水泥还暴露在外面,舞台更加跟美轮美奂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还是吸引了大半个铭盛的新生挤在大礼堂里观赏,有些人甚至站了整整3个小时。我看着他们瞠目结舌的样子,怀疑他们能听懂百分之几。莎士比亚的剧还是有些欣赏门槛的,幸好英文系没选《麦克白》或《奥赛罗》。
正式公演之前,我们去看了彩排。郑筱穿着深棕色的裙子,跟背景布的颜色很接近。凌静宜皱着眉头说:“英文系就不能多拨点经费置办服装吗?要不是提前知道剧目,我差点以为自己走到了灰姑娘片场”。
当郑筱出现在斑驳的阳台上时,刘小叶情不自禁喊了一句“You jump, I jump!”连陈梦晓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狠狠戳了她几下提醒,“那是《泰坦尼克号》的台词。”
我们当中大概只有许苑薇在认真地看表演,她流露出羡慕的表情,异常真挚地对郑筱说:“郑筱,你演得太好了,就是朱丽叶本人!真没想到你的口语这么流利,就像……”
她话还没说完,刘小叶接了一句:“像蛋糕上流淌着的奶油么?”
凌静宜赞许的眼神还没来得及传达到刘小叶那里,就被她下一句“哦……My Rose!”雷得翻了个白眼。
尽管如此,《罗密欧和朱丽叶》依旧获得了空前的成功,现在整个铭盛都知道英文系有个“东方朱丽叶”。
凌静宜把它归功于凯普莱特的扮演者——他是学生会宣传部的干事,听说他力排众议把海报贴在了学校的告示栏,用学校的警告换来了曝光率;还在学院报刊上写了宣传“东方朱丽叶”的通稿。凌静宜非常欣赏他,信誓旦旦地说:“如果以后我的公司成立企宣部,这个人毫无疑问将出现在我的候选人名单上。”
对郑筱而言,话剧公演只是作为平时成绩加了分,她那一口流利的英文只是给美貌镶嵌上了一道才华的金边。当然,她给学校的各位老师留下了深刻印象,从此位列于老师们的好学生名单之上,可也仅限于此,没有实质的物质奖励。附带作用是在她的追求者名单上又增加了若干行。它就像是一道例行练习题,结束了之后我甚至没听郑筱再提起过。
如果有人无聊到去翻垃圾桶的话,会发现折断的红色玫瑰、蓝色妖姬,各种碎纸片和一把纯白的香水百合。花的主人大体是凌静宜、郑筱和我,至于碎纸片,大部分来自于陈梦晓。这些东西,在我们手里的平均时间几乎不超过三分钟。
刘小叶啧啧感慨暴殄天物,我们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凌静宜收到花时反应很不一般,几次之后,我大概摸出了其中的规律。
如果她收到花之后骂骂咧咧,抽出卡片读完撕碎,再把花一根根折断扔掉,那束花肯定是叶翔送的;如果她一言不发,脸色阴郁地把整束扔进垃圾桶,应该就是陈东尔送的。
今年整个像是中了蛊一样怪异,十月份才开学,据说一月下旬进入考试周,这应该是我自从上学以来所经历的最短的一个学期。而在十二月底,居然还有运动会,史无前例,空前绝后。
不过感谢运动会,这周的体育课取消。这对我来说,不啻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还没想出对付庄子羽的办法。
有了雏形,可实施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小陈哥同意陪我练排球,但她提议先做体能训练。这是我不愿意面对的。
这次学校开运动会的时间正好赶上圣诞节,我们在吃饭时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难道学校想白天运动会,晚上圣诞晚会?据消息最灵通的刘小叶说,铭盛的校长信佛,所以铭盛从来没有圣诞晚会。我一直在想,铭盛的校长不是普林斯顿大学物理学博士,科学的世界里还能允许怪力乱神的存在?Whatever,作为一个学校的校长,他高兴就好。
在圣诞节前夕,我接到李离的电话,她说要来看我。我欢欣雀跃不已,算起来我们已经四个月没见面了,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感谢无所不在的微信和支付宝。只要你用过亲密付功能,就知道这是个多么强大的友情检验器)。
我破天荒第一次用微信语音问她,“你打算怎么来?”
不一会儿,收到她的语音回复,“你真的是周小西吗???被盗号了吧?!!你不是一直叫嚣应该取消微信语音功能吗?!!”
没错,我讨厌不管什么破事儿都发微信语音,尤其讨厌说满60秒的那一类人。
我发了个白眼的表情,表示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几秒钟之后,她又回了一条,“废话,当然是坐火车。你知道机票有多贵吗?!”
“坐飞机,机票我报销。”我迅速打出一行字,按下了发送键。
从Y市坐火车到W市要十几个小时,等她到的时候别说平安夜,连圣诞夜都不一定能赶得上。我唯一头疼的是怎么去接她——偏远的地方打个车都要等到地老天荒。
“啊哈,我差点忘记了你是如假包换的土豪。”
李离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我赶紧退出了微信,心虚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幸好我开的扬声器声音不高,幸好刘小叶带着耳机。
看,微信的语音功能多让人讨厌!!
……
李离打电话给我说准备登机的时候,我正在焦头烂额地收拾刘小叶留下的烂摊子,压根没听到她电话。等一切搞定,我看一眼手表,已经快一点了,我简直要昏过去了。
急匆匆地背上双肩包径直往外冲,拐下楼梯冲出宿舍楼大门就撞到了人。我没空抬头看,赶忙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继续往前冲。
“你去哪儿?”我的胳膊被一个人拽住,我正准备发脾气,一抬头看到了叶翔。
“凌静宜不在宿舍,你可以不用等了。”我挣了一下,“我赶时间,你让一下。”
他放开我胳膊,问:“你去哪儿?我正好没事,可以送你。”我觉得自己大白天见了鬼,他看了我一眼,迅速地解释道:“要是让萧楠知道我没帮你的忙,非剁了我不可。”
我犹豫了一下,脑子里的计算器开始高速运转:铭盛附近打到车的机率很低,坐公交车换机场大巴最少两个半小时,李离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麻烦你,去机场。”我不准备继续矜持,算了,以后再想怎么还他人情好了。
他用了很短时间把车开了过来,我非常怀疑他是不是披着地球人外皮的外星来客,而他那辆招摇的幻影也许是光速飞船的最佳掩饰……我突然联想到新小说的男主角身份,啊,外星来客,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翔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我没有回答,直接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系上安全带,“请用最快的速度,谢谢。”
坐在车上,我在脑海里勾画新任男主角的形象,忍不住侧过脸看他一眼,然后继续放空自己,让思绪飘在半空中。甚至有一种幻觉:我们不是在路上奔驰,而是悬浮在半空中。
我沉浸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一时间想了太多的情节、场景和人物,我还得牢牢地记住这些,思维过载,脑袋仿佛被火车,还是那种重载列车来回轧了几次,疼痛,似乎要炸裂一样。没带随身灵感本真是最大的失策!
按住太阳穴揉搓,不经意间,我看见叶翔脸上闪过的精彩表情,仿佛坐在他旁边的不是周小西而是黑山老妖。等绿灯的时候,他惊恐地偷望了我一眼,我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脸上神秘而诡异的笑容,他很明显地打了个冷颤。
叶翔踩足油门,幻影像飞一样向前冲,它在W市的主干道上飞驰电掣。当我们冲进第一航站楼时,叶翔如同跑3000米第一个冲过终点线一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机场广播正在播报“从Y市飞往W市的S368次航班即将抵达”,一向以晚点著称的J航这次居然提前抵达,李离这家伙运气好到有如神龙护体。像我这种乘坐公共交通永远晚点的人来说,想要准点到达除了借助私人座驾就是早点出门,现在只剩下了后者,我哀伤地叹了口气。
叶翔非常识时务,把我送到机场他就离开了。边界感很强。我突然有点看好他和凌静宜。
很久之后,我和叶翔成了很熟悉的朋友,他才向我描述了今天他堪比过山车一样的心情:十分怀疑自己会不会在半路就被这只幻化成周小西的妖精吃掉;顺便在心里问候了下好朋友萧楠——妈的,如果不是帮他追妞,他叶翔至于冒这么大风险吗?我沉默不语,内心腹诽:显然,他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讨好凌静宜的室友。
李离一路挥着手向我冲过来,一把抱住我又跳又叫,“小西,小西,我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我差点被她搂得喘不过气,拼命挤出了几个字,“李离……你先放开……我快窒息了……”
李离松开她的胳膊,然后连珠炮一样扔出了一大堆问题——大学生活并没有改变她的话唠属性。
在打车去市区的路上,我一一解答了她的所有问题,她终于允许我歇了十分钟。随后,滔滔不绝地说起她这四个月的生活:学校的课程,宿舍里的姑娘,食堂饭菜,社团活动……最后,她的介绍以“我们学校没有任何帅哥,一个都没有”的哀叹告终,当然,这很李离。
我在想,如果她知道叶翔在我们学校,会不会考虑马上递交转学申请。要是让她知道萧楠在追我,而我正在以各种方式拒绝他的话,她会不会直接劈开我的脑袋,塞进去一些浪漫因子。考虑到现阶段我还是挺满意自己这颗脑袋的,我决定暂时让这些成为秘密。
一路堵车,从第一个十字路口的绿灯闪烁变红开始,我们就陷入了一路红灯的魔咒之中。
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开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到JM酒店的时候,李离快要热泪盈眶——她的脸苍白得跟张纸一样,我怀疑再不停车她就要呕吐了。
“W市就不能多建两座高架桥吗?”在电梯里,李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难道W市人民从没想过,从天空俯瞰,行驶着的车辆就像一个挨着一个的甲壳虫,缓慢地向前爬?”
“真没想到,读法律居然能让你有了文学视角。”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她。
现在,我所有的心思都停留在那一格格的电梯按钮上,几乎每一层都有人上上下下,真让我抓狂。幸好越到高层人越少。到60层时,电梯里只剩下了我和李离。60层以上都是总统套房,一晚6000多的房价足以买到清净。
我希望电梯一路不停升到78层,天不遂我愿,电梯停在了69层。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个男的走了进来。他长得非常英俊,像极了时尚杂志里的奢侈品广告模特——面容精致得无可挑剔,但桀骜阴郁的气质让你确认他们只不过是一幅幅行走着的平面广告。Burberry大衣披在他的肩上,大衣下面修身款Armani西装三件套完美凸显了他瘦削有型的身材。
他从进电梯起就没看过我们一眼,好像我们是空气一样。
一向聒噪的李离像被施了魔法,站在我旁边一声不吭,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有可能,她甚至都不想呼吸。从他进电梯那一刻,李离的眼睛就黏在了他身上,她眼睛一下都没眨,好像只要一眨眼,那个人就会消失一样。
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他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似曾相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让我想即刻逃走。这个十几秒钟,大概可以列入我人生中最长时刻的前三名。
他走出去的一瞬间,我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李离像刚苏醒的睡美人一样缓慢地眨动眼睛,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依然没办法掩饰激动的情绪,“哇塞,简直是极品!他有一种禁欲且压抑的美。你不觉得吗?”
我真怀疑李离上的不是法律系而是文学系。后来我才知道,她此时正跟一个号称流浪诗人的男人暧昧。
“而且他没看你……”李离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这简直太神奇了。”
我看了她一眼,嫌弃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是每个男的都会看我。”
“小西,不要欺骗你自己了。”李离笑得像一只狐狸,“从初中开始,那些男生就在偷看你,频率高得我都怀疑他们会死于眼睛抽搐。”
“快别瞎说了。”
“你以为校花是怎么选出来的,都是那些臭男生票选出来的呀!因为这件事,隔壁班的罗茜君快恨死你了。”
“她讨厌我是因为每次考试我的年级排名都在她前面。”我义正言辞地纠正。
“你说的好像她是年级第二一样。”李离有一瞬间的骄傲,因为她才是年级第二,“她连前三都进不了,怎么没见她讨厌我?”
“她好像去了庆大。”我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们俩都不说话了,就算我们是曾经的第一第二又怎么样,我们都没考上名校——公布大学榜单的时候,罗茜君耀武扬威地凑到我们面前,大肆说了一通风凉话——李离当时恨不得冲上去抓花她那张还算好看的脸,我倒是无所谓,只觉得有多白痴才会觉得考上名校就是人生巅峰。
JM酒店的行政酒廊,是W市唯一的一座空中旋转咖啡厅。我还没来W市就已经做了功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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