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日,本年度的最后一天。
凌静宜穿着野兽派的丝绸睡衣,把空调打到了26度,翻着自己的衣橱,在LV、Armani、Channel和Prada里面挑选战衣,她像是皇帝挑选今夜侍寝的妃嫔一样,挨个审视检阅,拿起这件,放下那件,最后目光停驻在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品牌上。
她冲进我房间,拎着一件Prada的连衣裙和一套Channel套装,各自在身上比划了两下,一脸急迫地问:“周小西,你觉得哪一套更好?”
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十分。
“你是要去开会吗?”我从电脑里抬起头,瞄了她一眼之后迅速埋头敲字。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十分担心丧心病狂的Jessica下周用董存瑞炸碉堡的状态对我进行狂轰乱炸。下周要考试了,我的精力必须全部放在复习上,写作的时间肯定很有限。
“哦……我要去约会。”她停顿了片刻,说:“按照惯例。”
她扔给我一个“你懂的”的表情,哦,对,今天是周六。我回了她一个“我了解”的肯定眼神。
我们这仿佛地下党接头的沟通方式是怎么回事?我甩甩手,摆脱陷入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你们打算干什么?”
“我找了个咖啡馆,准备跟他一起做新年计划。”
听上去,是一次不怎么具有吸引力的约会。他们真的不觉得这更像开会而不是约会吗?
“哪件更好?”她重复了一遍。
“约会左边,开会右边。”我脑补了上身效果,穿右边那套真的很像去和甲方开会。
“OK,get it.”
“所以……你们要在咖啡馆捧着电脑约会?”
“当然不……”
她拿着Gillo手账本回来,在我面前一晃。灰蓝色的鳄鱼纹皮封面——摊在我面前,第一页上已经用标准楷体写上了标题 ——我唯一感冒的是她的手账本,这本应该是全球限量本,近四千块的价格。
对于他们这种计划控,我已经见怪不怪。
她和我爸的唯一区别是:她用的是手账本,我爸用的是秘书。
“浪漫吧?”
用手账一起做新年计划,到底浪漫在哪儿?我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好了,你忙吧。”
凌静宜回了房间,换上适合开会的那套,走出了宿舍。
随着她拎起包包的一瞬间,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一只玩具熊公仔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度,然后“啪嗒”一下落在了LV包包的侧面。
划上一个最后一个句号,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盯着自己写的那一行字:究竟谁才是这场游戏里的绝对中心?似乎她和他都是。在我的小说里,不存在性别造成的不平等,女性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去获得更高的地位。男主角和女主角比肩站立在世界之巅,他们相互尊重,相互成就,各自为了自己的梦想变得更强。在意见不合的时候,没有谁能说服谁,那就打一架,谁打赢了听谁的。
可这是否是我的一厢情愿?看上去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是否会因为性别不同而有完全不同的发展轨迹?真实的世界,似乎性别给人制造的障碍远远大于人本身能够达到的高度。女生在方方面面受限。有的女生穿得稍稍出挑一些,其他人对她的评价就朝着“妖艳贱货”,“小贱人”,“风骚勾引人”去了。我们入学时已是秋天,穿衣夸张不到哪里去,到了夏天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许苑薇总说“女生这么做不太好吧?”,就连大大咧咧的刘小叶都会戴“那个女生穿着那么暴露,难怪被人骂”的有色眼镜。
男生更离谱,他们一方面向女同学借笔记应付考试,另一方面又觉得,女生只不过是靠勤奋,只要他们肯努力,女生别说前三名,连前十都很难进。用他们的话说,女生只有在学校里能出人头地,世界是他们男生的,看看社会上是哪个性别当领导就知道了。
对挑女朋友,他们也有一套奇怪的标准,不喜欢比他们聪明的,更喜欢漂亮乖巧听话的。
凌静宜吐槽:“他们不如买个充气娃娃。”
总而言之,我书写的世界才是我认为应该成为现实的世界。
我伸伸懒腰,捶了捶肩膀和脖子,开始发呆。
现在的生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从前我的生活是寂静的,眼下热闹了起来。刘小叶就不用说了,凌静宜、陈梦晓,全都是E人组合。
在本年度最后一天写完了全文,这一个系列的连载结束了。我重重吐出一口气,尽管还有期末考这把达摩克里斯悬着,但眼下我可以稍稍地放松片刻。
为了保证新年有一个美好的开始,我提前交了稿,并准备在邮件里告诉Jessica这个故事已完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有更新,我们可以愉快地彼此不打扰。其实原本我想告诉她我要期末考试了,抽不出时间,转念一想,这样会暴露我的学生身份,不如不说。
用什么理由才显得我不是在逃避,而是为新故事在积蓄力量呢?这个理由要看上去合理且有说服力,这样《N.Z》和Jessica才不会继续追杀我。通过这段时间的沟通,我对我的编辑Jessica有了一些了解,她热情洋溢但龟毛。
——终于完结了,我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这个故事结束了,我需要一段时间思考新的故事灵感。
“一段时间是多久?”
“下一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对新故事有概念和想法了吗?”
“不然我们讨论下新故事的连载计划?”
Jessica大概率会追问,不然还是告诉她本故事完结,别的就不说了吧。
我拿起扔在电脑旁边的手机,萧楠的微信消息“今晚有安排吗”,在手机屏上占据了最刺眼的位置。叹了口气,托住脑袋,我从来没学会怎么样优雅地拒绝别人……好吧,连尖锐地拒绝也没学会。
如果非要在萧楠追求和Jessica追稿中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冲向后者。
我在新邮件界面刚写下“Dear Jessica,最后章节已发送,故事完结”,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大概是讨厌的推销电话。我不办信用卡,也不租房子,更不考虑沿街店铺买卖,于是我干脆利索挂断了。然后,把它往床上一扔。
拿起之前读了三分之一的《南方高速》翻了两页,脑子里盘旋着“如果万事万物到头来都指向一处呢”,心思繁杂,读不下去。
即将是新的一年,我却陷入了迷茫,除了学习、写作之外,我还要做些什么呢?
十分好奇凌静宜如何做新年计划,好想翻看她每一年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是不是每一年都按照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
计划和愿望最大的不同是,计划需要有目标、实施步骤和实现时间,它更像是一个项目;而愿望就轻松得多,更像是彩蛋,是对未来的期盼,却不对其实现负责。
我不是计划型人,即使是写作,也是信马由缰,由灵感牵引,写到哪儿是哪儿。至于新年愿望,我从来都是在脑子里想一想,把自己的憧憬和愿望写下来,显得过于刻意和隆重。可眼下,我却想把它写下来。
李离送过我一本很好看的笔记本,我大概把它塞在抽屉最底层了。我拉开抽屉,果然,在靠抽屉右侧最下面那层找到了那本青草绿的本子。
翻开扉页,上面有李离写的赠言“小西,每天都要开心哦”,我给她发了条微信,“你准备怎么跨年?”
她回得很快,“当然是吃喝玩乐,跟朋友们一起倒数!你也一样吧?”
“嗯。玩得开心。”
我写下新年愿望:考试顺利通过,好好休息一个月,新的小说继续受欢迎,友情长久!然后珍重地把它放回抽屉,仿佛这样能保证我的愿望成真。
忙完这一切,才不过九点半。难怪成功人士都爱早起,早晨的三个小时干完了一整天最重要的任务,成就感满满。
我喊刘小叶起床,根据更改后的复习计划,我们今天只复习四小时,早上十点到下午三点,中间留一小时吃饭。
刘小叶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瞪瞪地问:“几点了?怎么又要起床了?”
“赶紧起来,复习完你不还有约会吗?”
她闻言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去了卫生间。
刘小叶早就跟欧祈约好了要一起跨年,这是她最近勉强支撑复习的动力。
中午照旧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
许苑薇和郑筱一大早就出门了。许苑薇毫无悬念,一如既往准备去图书馆学习——大家都知道每次考试之前她都异常紧张,恨不得争分夺秒;郑筱跟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一点,她出门时穿得偏正式,我猜应该是面试家教了。
凌静宜约完之后就回家,她家雷打不动的跨年晚宴,全家要在一起跨年;陈梦晓去打篮球了,她让我们不用等她吃午饭,说她准备吃了匹萨后再回宿舍打游戏——她这个过节方式很不E人。
三点一到,刘小叶合上了微观经济学课本,收拾要在外过夜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她扭扭捏捏地问:“小西,你说我带哪套睡衣比较好?”
她把三套睡衣铺在床上,一套是斑点奶牛图案,一套是小碎花,还有一套是卡通小鸭子,其实在我看来没啥差别。我随手指了指那件小碎花的,其余两套更幼稚。
“会不会太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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