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郑云州推开车门走下来。
停车场灯光敞亮,他顶着一副倜傥的眉眼,打林西月面前过。
她的手里握了拖把,眼见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在这份霸道又不加折中的凝视里,林西月弯曲的指节微微用力,泛出青白的颜色,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也不晓得刚才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会不会认为她是个骗子?
明明郑云州离她还有段距离,但他的身影和气息无孔不入,化成实质压在林西月身上,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局促。
这是个给人压迫感很重的角色。
好在她礼貌点头过后,郑云州径直进了电梯。
看来他并没有和她说话的打算。
林西月松了口气,她也不敢和他多对视,短暂交汇过后,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毕竟,打招呼、交谈这些行径也讲个社交等级。
阶级悬殊的两个人,即便是处在同一个日常情境下,要是地位更低的人太热情,落在上位者的眼中,也很容易被定义成讨好巴结。
这样的事林西月做不来,也不屑做。
她帮董灏扫完地,陪着他打完下班卡,和他一起出了大楼。
林西月塞给他几百块钱:“多买点水果牛奶吃,不要总想着省钱,自己的身体照顾好。”
董灏收下说:“姐,我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去的,你去学校吧。”
他住在五环那边,是和一个云城老乡合租的房子,当保洁工资不高,刨去房租和生活费以后,每个月只剩七八百块。
但小灏死活不愿留在云城,哭闹着要跟林西月来读书。
“好,那你路上小心一点。”林西月拍了拍他的肩。
话是这么说,但小灏往北走了以后,林西月悄悄跟了上去。
来铭昌上班前,林西月教他坐了很多遍地铁,带着他从住处出来,不厌其烦地陪他在路上穿梭,但还是不放心。
直到看见弟弟进了站,林西月才打道回府。
出了地铁口,天上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和她一起出来的那几拨人,都骂骂咧咧地小跑着进了附近的便利店,再出来时手上多了把伞。
林西月不舍得买,又急着回去复习功课,不想被困在原地,索性拿手顶在头上,在雨里跑起来。
雨势虽然不大,但雨丝密密麻麻的往身上淋,等她到寝室楼下时都湿透了。
林西月去冲了个热水澡。
她把湿衣服换下来,提前泡在了塑料桶里。
室友庄齐不在,她性格很好,身上没有大小姐的习气,又有个疼爱她的哥哥,一般到了周末,司机都会来接她回家住。
林西月穿着一条睡裙,披散了七分干的头发,坐到桌边去看书。
她今年大三,法考和考研这两项计划都已经离得不远了。
比起临时抱佛脚,西月更愿意做充足的事前准备,加上她缺钱,生活里的杂事又比别人多,不得不挤出时间争分夺秒地看书。
这一坐下就看到了半夜。
林西月转着酸痛的脖子去洗衣服,昏沉的脑子里,还转着刚过目的刑法犯罪论的体系。
据她了解,考大部分学校的研都是主张犯罪四要件的,即犯罪客体、犯罪客观方面、犯罪主体和主观方面,如学生群体庞大的法大。
不过,听她在法大的同学说,随着校内年轻老师数量的增多,也慢慢偏向阶层论了。
而法考的范围广,侧重应用,它的主流思想仍是二阶层。
在刑法课上就有人提问,那么处理法律实务时,究竟是采取四要件还是二阶层,或是由此演变出的,被京大内部推崇的三阶层呢?
张教授当时就开玩笑说:“也许什么都不用,现在基层都重证据轻理论,全凭办案人的自由心证。”
而林西月无法在这个笑话里笑出来。
学术界不同派系之间争夺话语权,最后苦了他们这些既要法考又要考研的学生。
她并不打算在法学领域攻克这些艰涩的难题,也不认为在犯罪论上,苏联四要件和德日二阶层的划分意义有多重大,可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两边都要背得滚瓜烂熟。
这个专业是她听了高中老师的建议选的。
事实证明,老师的眼光也没那么长远。
等正式入学后,林西月把收集到的信息一整合,才明白这个时候再来学法,无异于在泰坦尼克号上选座位。
是巨轮将沉也没办法,她都已经买票上来了。
十几年的苦读,也只换来了一块金贵的敲门砖而已。
西月一边搓洗着贴身衣物,身边的电脑里还在放着柏老师的课件,她习惯了在这样的背景音里忙碌。
她的生活就是一根紧绷着的弦,一刻都不能松懈。
晾完衣服,林西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
宿舍外的马路上积了几汪水,倒映着草丛里的灯光,偶尔有风吹过,仿佛刚被打碎的油黄瓷瓶。
雨已经停了,清朗的夜空里挂着一弯月,像一枚刚缝上去的银纽扣。
几颗夜星缀在云边,被雨冲刷洗净后,看上去凉森森的。
林西月不禁想到郑云州的目光,他似乎就是这么一双寒潭眼,比天上星河还冷几分。
奇怪,为什么会把他眼睛记得这样牢?
大概一天之内碰到太多次,也太让她紧张了吧。
她摇摇头,关上窗户拉好帘子,爬上床睡觉。
躺下去以后,林西月打开了很久都没动静的对话框。
上一次和付长泾联系,还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付长泾是她的男朋友,虽然他们只牵过两次手,但姑且这么称呼吧。
他一入经济学院便成了知名人物,有同学曾见过军牌奥迪开进学校来接他,据说他的父亲刚拔擢入京,背景相当深厚。
从上大二起,他就一直在追西月,直到下学期末,两个人才正式在一起,只过了一个燠热的暑假,付长泾就在家里的安排下,远赴伦敦交换了。
和他谈恋爱是个无奈之举,林西月也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哪一点吸引他,值得这个三代纠缠一年之久。
在第一百二十次被他拦住的时候,林西月叹了口气:“我真的很忙,没时间和你玩这种你追我藏的恋爱游戏。而且我敢打赌,你在了解我的过去之后,一定不会喜欢我的。”
她承认,付长泾斯文清秀,平时在同学当中也没什么架子,待人彬彬有礼,看得出他教养很好,学院里有不少女生都痴迷他。
但林西月对这些不感兴趣。
对于付长泾刻意或无意的身份显露,她不抱任何幻想和期待,也不把那些当作她穷困人生的解药。
那只是付家的地位和权势而已,不会因为谈了一场稚嫩的恋爱,就落到她的身上来。
她没有蠢到去以为,靠一个男人就能改变她的命运。
但付长泾说:“那让我来决定好吗?西月,你总要先给人一个机会。”
面对他长时间的执着,林西月拒绝都嫌累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再不去图书馆就没座位了。
西月无话可说地摆手:“随你吧,你不怕失望就好。”
付长泾高兴地问:“那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吧?”
她无奈地点头:“我可以走了吗?”
还在学校的时候,林西月便只知忙自己的事情,很少顾及男友的感受,总是付长泾纡尊降贵,迁就她的时间。
有一次,他们说好一起去公园爬山,但她早晨起来就忘了,在图书馆里学了一整天,直到付长泾过来找她,才想起这回事。
好在,付公子是个谦和客气的,他能洞悉林西月勉勉强强的态度,所以从不对女朋友发脾气,或是提更过分的要求。
也正是这一点不招烦的性子,才让林西月拖拉到现在,没能像她最初设想的那样,找到机会就和他提分手。
他这一出国,林西月更是将他抛到了脑后,如果不是他偶尔打来电话的话。
可最近付长泾联系她也少了,大概是泰晤士河的风光迷了他的眼,他的心思就不愿放在她身上了。
这样也好。
林西月没去追究,更懒得花时间去过问。
本就是一段硬塞过来的棘手关系。
有课上的日子就没那么奔波了,林西月单调地往返于教学楼、食堂和图书馆之间,夜深了才回寝室休息,周而复始。
但周五这天碰到了个意外。
下午三点左右,林西月背着书包从立德楼里出来,刚走了两步,身后就有人用云城话喊了她一句——“葛盼弟!”
他声音很大,像一道惊雷砸在林西月头顶上,砸得她定在了原地。
那个人紧跟了上来:“葛盼弟,原来你在这么好的大学读书啊,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林西月站在树下回头,面前出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虽然很多年不见,但葛世杰那副和他爸如出一辙的下流相,烧成灰她都认得。
九月的午后,气温还很高,林西月穿着一条白裙子,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但这个时候她不能怕,气势更不能低过他。
林西月瞪起眼睛,厉声道:“这是学校,不是你可以大喊大叫的地方,请你马上离开。”
葛世杰轻佻猥琐的眼神打量过来:“你现在真是不得了了,穿面料这么好的裙子,脸蛋白白净净,头发也梳得漂亮,是个城里人了。这么快就不记得弟弟了吗?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不是吃我家的饭长大,你能有今天!不要以为你改了个名字,就和我没关系了,你就是死了也要和我埋一起,我不会放过你的!”
听完林西月只觉得好笑:“你还活在建国前是吧?你这样的人算什么弟弟!”
在她到葛家的第二年,葛善财就从他们那一支的兄长家里抱来一个男孩子,取名叫世杰。
葛世杰是个天生的坏种,他牢牢地站在葛善财那一边,自觉充当着封建父权的捍卫者,无限度地挤压她的生存空间。
他们把大门关起来,不许林西月走出去一步,还逼着她摁手印签协议,等年纪一到就和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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