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与穿过花庭,走上游廊,夜风吹着他的衣衫,似漫卷流动的银云,在步行间拂着灯影与落花,他摸出扇面来挡风,小玉坠儿在他手底轻轻的晃。
他沿着游廊走到船楼侧面,笙歌丝竹隐隐传来,他闻着乐音,停在花涧坊门口,廊下的女孩儿见了客来迎,娉婷柔媚,莲步姗姗,金钗堆在乌黑的云髻里,翠珠晃在秀白的颈间,盈盈施礼,问是想饮酒,还是想听曲。
庄与抬头瞧了瞧楼上,对那女孩儿说:“这琴音听着好。”
女孩儿闻言,矮身说请贵客稍等,转身进了楼里,另外一个女孩儿便柔声的和庄与解释,说那弹琴的是坊里的乐师,平常轻易不见客,要等问了他的同意才能请贵人进去,庄与表示理解,等了片刻,进了楼的女孩儿出来了,说乐师今日兴致好,听闻公子赏识他的琴音,便知公子也是不俗之人,请贵客到楼上雅间里喝茶听琴。
庄与跟着女孩儿进了楼,里面不少人,庄与用扇子掩着面,跟着来到楼上的雅间里。女孩儿引庄与进了屋便退下了,庄与独自进来,房中有淡淡的木香,横着一道屏风,绕过屏风,圆桌上已经备下了茶水果子,那琴师坐在榻上,正在调试琴弦,是个很年轻的男子,听到动静,他起身来,自报姓名为“伏泽”,请庄与入座饮茶。
庄与端起桌上的茶杯,去了榻上坐,伏泽从桌上捡了两碟口味清淡的果子,放在榻上的小案上,在另一侧坐了。
伏泽将琴放在身前,向庄与道:“海上潮湿,琴弦生涩,公子要听琴,还需得等一等。”
庄与饮着热茶,道:“时辰还早,先生不必着急。”他见果子不错,捡着吃了两口,又问他:“不知先生师承何处?”
伏泽用帕子细细的擦着琴弦:“伏泽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琴音圣手,也得不少琴师的指点。”他拨动琴弦,在微颤在琴音里又道:“早年在帝都跟着乐坊教司里的琴师学习,后来周游各国,曾去燕国染香榭,又北上至青城的杨柳歌坊,而后绕道齐国红玉轩,在秦淮河畔待过一些时日,顺流南下,去了兰泽的小兰阙,近来,便在这船上。”
“燕国……”庄与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先生可在燕国遇见过什么趣事么?”
“是有一件,”伏泽道:“那是七八年前了,当时我在燕国染香榭,是那里琴师的侍琴小厮,闲暇时候也会替楼里的姑娘们跑腿赚些零碎钱,那时我们楼里的花魁娘子叫做芸苒,她长得是真好,冰肌玉骨,纤柔娇媚,任谁见了都要惹爱生怜,她舞跳的尤其好,常被燕王接入宫中去赴宴乐舞,哄得燕王高兴,扶在膝上直叫‘乖乖’。”
他拨了一下琴弦,又继续道:“她平常里不必见客,娇养在闺中练舞习琴,捧得人多了,性子不免有些蛮横,她见不得身旁的人比她有颜色,但凡好看些的丫鬟侍从都要挨她的巴掌,可她得君王的恩宠,谁也不敢顶撞了她。过去伺候的女孩儿好几个都叫她撕烂了脸,再见不得客,楼里的妈妈不免心疼那些买女孩儿花了的钱,就叫人从人牙子那里买来一个额头上有疤痕的丫头,除了那疤痕,这丫头长得还算体面,便叫洗干净了去伺候芸苒。”
“那时,黎国王室被屠杀不过两三年光景,燕世子为了以绝后患,不仅杀尽了黎国王室,还叫人给王城里的所有人都在额头上刺了字,也因此,在燕国,所有额头上有疤痕的人都要被怀疑,不但要严查户籍来历,更不许他们做与王室有牵染的任何事情,妈妈买来那女孩儿的时候,也查了她的户籍,因她额前的疤,女孩儿卖不出去,被人牙子倒卖好几手,倒也查到了线索,是一家农户换粮食卖出来的。因着额上那道疤,这女孩儿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她又面瘦肌黄骨肉嶙峋,给口饭吃便任打任骂,芸苒能拿她出脾撒气,妈妈们也省了省钱省心。”
伏泽的琴调好了,庄与说:“弹琴吧。”伏泽手指拨动琴弦,琴音绕着灯烟,清远幽澹。
在琴音里,伏泽缓缓叙说:“妈妈给女孩儿起了名字叫倩奴,芸苒说狗儿似的贱种怎么配叫‘倩’,改名字叫茧奴,作茧自缚的茧。白云苍狗,芸苒年岁渐长,不过两年,燕王便腻了芸苒的舞,得了新鲜的乐趣,芸苒为重得恩宠,竟不知从何处寻来一种秘药,服用之后,便可让人醉生梦死,得人间极乐。燕王爱极了那秘药,和芸苒日夜纵乐,不久,便病倒了。”
琴音暂缓,“宋祯查了人,也查了药,之后,我便再听到过那女孩儿的消息,再后来,我离开染香榭,背着我的琴,北上去了。”
琴音余尽,庄与望着那琴弦沉吟,伏泽起身为他添了热茶,又拿了两样果子放到他的跟前。
夜深了,庄与窗户的一条缝,见景华正在楼下跟廊上的女孩儿说笑,他合上窗户,跟伏泽道:“今夜在你这里歇。”
他敲了敲窗户,没多大片刻,折风从门里进来,和伏泽一起将一扇屏风搬到床榻前面,又放下里间的帷幔,伏泽这才出去,叫丫鬟小厮们备浴汤巾帕,折风把人拦在外间,搁下东西就叫走人,一应都是他亲自搬拿侍奉,庄与在落地插屏后头沐浴,他重新铺了床榻,床褥枕被都是新的,仔细检查过。追云从房中拿了庄与的备换衣物和寝衣来,搭在衣架上,便翻回了檐上守夜。折风在衣架前用兰草熏香,庄与沐浴后换上寝衣,熄了里间的灯,躺下睡了。
折风退到外间,抱着碧影刀坐在凳子上守夜,伏泽在榻上,拨动琴弦,弹着一首轻缓安神的曲子。
次日,云朗风清。
庄与睡得好,晨起在伏泽这里用了早饭,他漱口净手后,便敞着窗在清风柔光里听琴饮茶。
伏泽翻着本琴谱,在微光里琢磨着曲调,弹琴也是跟着琢磨信手的弹,庄与便也随意的听。
这时,外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只白毛蓝眼的猫儿虎头虎脑地探了进来,伏泽起身要抱猫儿出去,庄与却拿里扇穗儿逗那白猫而过来,那猫儿逐着扇穗儿跳上了榻,伏泽便收起了琴谱,这琴谱他极为爱惜,像是他的命。翻过无数次,纸页却仍然平整清晰,轻易不给别人看。这些年他走南闯北,都是孤身一人,曾经养过一只猫儿作伴,令他十分喜欢,但猫儿顽皮,又不知轻重,差点儿挠破他的琴谱,他不舍猫儿,却把那猫儿送了人。这猫儿是楼里姑娘的,他瞧着喜欢,让他想起他曾经养过的猫儿,给喂过几次鱼,猫儿便赖上了他,时常偷跑到他屋里来玩儿。
猫儿活泼,小声叫着,扑着庄与的袖子抓扇穗儿,伏泽拿来一些小猫爱吃的鱼干,庄与拿过喂了猫儿一些。
门被扣响,廊下的女孩儿进来站在屏风外,矮了身跟伏泽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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