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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鱼尾

小说:

鱼尾婚纱

作者:

兔爷不吃辣

分类:

现代言情

《鱼尾婚纱》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谢筠回到家属院时,灿烂热烈得近乎灼目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滚落到地板上,空气里飘散着淡淡地柠檬清新剂的味道。

他手里捏着枚沉甸甸的钥匙,上面还有他身上滚烫的体温。

钥匙不大,在他手掌里更显得小,上面老气横秋地串了根略粗的红线,绑了个圈。

钥匙是门口商店婆婆塞给他的。

老人笑得慈眉善目,与他在港城周围对他动不动就喊打喊骂的邻居们不同,笑得和蔼可亲:“小伙子,你就是长安的弟弟吧?”

不等他回答,婆婆熟稔地从旁边的小抽屉里拿出那枚钥匙,蹒跚走来,交递到他手里。

“你姐姐一早就出门给你配的家门钥匙,怕你回来得早和你错开时间你回不去家,喏,放阿婆这儿了,让我看到你回来给你。”

谢筠有片刻的怔讼。

她昨天说过,会给他重新配一把钥匙,但是他从来没当真过。

在港城的时候,他被顾里抱回家时才刚刚到上小学的年纪。

那时候,那个家还维持着表面上其乐融融的做派,街坊邻里都知道顾家白捡一儿子,纷纷恭喜祝贺,养父谢南山那时候也没有染上烟瘾酒瘾,对谢筠虽然是不冷不热,却也没打骂过他。

上到三年级时,小谢筠开始自己上下学回家,但顾里却一直没有给过他家门的钥匙,有时他回来早,家里大人回不来,他就只能抱着膝盖小小一只蹲在门口等。

邻居的王大娘家的孙女儿也在上小学,和谢筠一个年级,买菜回来看到小男孩冷着一张脸坐在家门口,心疼得不行,将人带回家吃顿晚饭。

那时的小孩子已经有了自尊心意识。

后来,次数多了,谢筠就不在家门口等了,小小少年背着黑色双肩包,抄着口袋在小公园里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夕阳浸没到他发顶,也没等到人回家。

那阵子谢南山喝酒抽烟打麻将打得正凶,似乎还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工资被吞了多一半儿,都是花给外面的女人了。

顾里吵吵嚷嚷着出去逮小三儿,更是几天不着家。

这个家就这么空落落下来了。

无人在意他,无人记得他。

仿佛又回到了被丢到福利院的岁月。

野狗终归不该有家的,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这样的人能被领养走。

被领养的,该是那些又乖又听话的小朋友才对。

那次直到顾里和谢南山回来,看到门口蹲着灰扑扑的小小一只的谢筠,什么也没说,只是掏出钥匙打开门让他进来。

那天谢筠半夜起来喝水,听到卧室里两人的谈话声。

“这终归是领养来的孩子,还是要防着点的。”

细细的,小小的声音,像根毛茸茸的刺儿扎进他的内心里,彻底拔不出来。

而如今。

谢筠低垂着头,看着掌心里那枚钥匙。

如今,他竟也破天荒地拥有了一把随时可以打开家门的钥匙。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烈日将后背晒得滚烫。

头一遭有人劈头盖脸不闻不问朝他泼洒了满怀善意,他竟不知作何反应。

像个从未被父母领进照相馆的孩子,如今被人牵着手带进去,轻声细语嘱咐他坐在镜头前,木讷讷地端庄坐着,紧绷着身体,却不知道笑一下。

房间里被顾长安一早收拾过,空气中漂浮着淡淡地柠檬清香,并不是样板间一样规矩,反而处处都带着生活气息的日常用品让人深觉温馨。

他的床单被抻平整,换了新的浅蓝色的冰凉席。

谢筠唇线紧绷,漆黑眼眸定定看了半晌,走过去。

掀开枕头,眼眸倏然瞠颤。

枕头下被塞满了各种小零食。

奶油夹心小熊饼干、巧克力曲奇、小长条的薄脆薯片、虾条虾片、还有常温保存的水果小面包.......

太多了,花花绿绿各色的小零食将枕头那里衬得鼓囊囊的。

在昨晚,那里塞的还是他吃剩下的半个油腻腻烧饼。

他喜欢在枕头下面藏吃的。

有时候是一些剩干粮,有时候是一些糖果,都是些能饱腹的东西。

像是流浪狗一样,担心久了吃了上顿没下顿,于是小心翼翼地将能搜罗来的东西一一藏在属于自己栖身的小小角落里。

因为不讨喜,不像福利院的其他嘴甜的小朋友一样讨喜,每次发零食都只能得到一块小饼干,还会被其他大孩子抢走,他小时候经常挨饿,饿到半夜胃绞痛,于是养成了这个习惯。

昨晚临回来前看到烧饼摊打烊,花了六角买下摊子上最后一个烧饼,吃了大半儿,剩了点儿没吃完塞到了枕头下面。

却有人偷偷将他的半个剩烧饼,换成了一屋子的宝贝。

一秒。

两秒。

漆黑眼睛湿了,嘴角却依旧绷得笔直。

他竟破天荒地无端想起来一句话。

高二时期,班里的一群小女生们正是喜欢看言情小说的年纪,套了层课本封皮的小说,在下课时争相传阅。

一次无意中,不知道是谁传错了,传到了谢筠这里。

他以为是谁丢的课本,翻开看了看。

看到的那句话。

“有人弃我如杂草,同时也有人珍我如明珠。”

谢筠将枕头放回原处,拎了钥匙揣兜里,转身出了门。

-

正午的时候日头滚辣,小诊所里吵吵嚷嚷的。

这几天天气太热,气温一路飙升,有个中暑的孩子被家长抱着来诊所输液,小孩子娇气,哭吼嚎闹比窗外的蝉鸣聒噪还要吵嚷的人心烦。

小诊所里就一台老式壁挂空调,空调机身泛黄,早就不知道用了多少个年头,制冷往外冒的风发酸,并不凉快。

顾长安等在外间的塑料椅子上。

她就占据了极小一块位置,白色裙摆散落开,头颅低垂着,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遮盖住她秀美娇艳的侧靥。

医生开好了药,正在给小孩子扎输液的针,小孩儿爆发出尖锐的哭声,吵得顾长安脑仁子疼,她抿了下唇,一声不吭别过脸来。

心情过山车般掉落到谷底。

在谢筠来鹿泉之前,母亲就曾在电话里跟她讲过谢筠的一些事情,说这男孩嚣张阴狠不讲道理,狠起来连姑妈姑父都打,闹得家里乌烟瘴气,像是匹野狼。

“真是搞不懂这孩子怎么这么白眼狼,当年好歹是你姑妈把人从福利院里抱回来的,就算是没有生育的恩情也有养育的恩情,也给了他一口饭,供他上学了。”

“真是捡了个恶煞回来,造孽啊。”母亲在电话里如此说的。

顾长安大学主修犯罪心理学,她虽然高中选的理科,但是一直对心理学很有兴趣,假期曾经看过许多心理学的书籍。

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儿童心理学,每一个人的言行举止,都可以反射出他的童年所受的影响。

她深知所有行为都不是空穴来风。

“他小的时候一定受过许多伤害,无论是心理上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的。”顾长安说得缓慢,语气却格外坚定,“妈妈,我想帮帮他。”

每一朵花都不是无缘无故长出刺的,定是在它还是一颗种子的时候,周遭无尽潜在危险,逼迫它层层进化。

当时她还只是通过照片见到谢筠。

那是她央求母亲传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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