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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23章

小说:

广都三十年

作者:

执笔开云

分类:

现代言情

《广都三十年》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咚、咚、咚。

敲门声如闷响的雷,轰然在楼道里炸开,一声一声,伴随着回响。林羽翼没有说话,只是闷声地敲着门。

不知敲了多久,铁门里终于有了动静。

“谁——?”一道极其嘶哑不耐烦的男声响起,随即,铁门被重重地从里面打开,伴随着“刺啦”一声刺耳的巨响。

门里的男人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无袖汗衫,下身是宽松的破短裤,小麦色的皮肤在阴暗光影下显得黑黢黢,有点像流浪汉。男人脊背微微佝偻,邋遢地半靠着墙壁,没站直,一点儿精神气儿都没,可就算这样,他的身姿依旧显得高大,甚至威猛。

“哥……”林羽翼颤抖地出声。

一年没见,哥哥似乎一点儿没变,又似乎变了好多。

没变的是外貌和身姿,变了的是……林羽翼也说不清究竟哪儿变了,但以前的哥哥,绝不会像个邋遢落魄的流浪汉一样。

凶恶的目光落在林羽翼脸上的那一下,王登高表情倏地凝固了,原本凶神恶煞的目光被错愕甚至惊惶取代,但很快,他眼中的种种情绪都淡去,似乎只是惊讶了那么一下下,他的眼中只剩下毫不在乎的麻木。

王登高不做痕迹地后退一步,和林羽翼拉出一段距离,沉默几秒,他淡淡笑着开口,露出一口反差极大的白牙:

“都是大学生了,还来找我干嘛?”

“王登高!你说呢!”

王登高语气平淡,林羽翼却再也抑制不住惊涛骇浪般在心底翻涌的情绪,那些情绪一瞬之间奔涌而出,她怒吼道:“你说我为什么来找你——!”

林羽翼向前一步,眼睛通红,死死瞪着王登高,想要从他眼底读出哪怕一丝的情绪。

可是没有。

他只是微微垂眸,困倦打个哈欠,就这么了无痕迹地移开目光,丝毫不打算回应她的愤怒。

林羽翼抬手想要一巴掌狠狠扇在王登高脸上,手在空中僵住,最后无力地落下。不是她舍不得打王登高,而是她知道,自己的这点儿力气,打在王登高脸上就跟挠痒痒似的,反而把自个儿的手打得生疼,没那必要。

她沉默着,用力呼着气,死死盯着王登高的脸。

王登高依旧没有看她,一手撑着墙,一手在裤兜里摸索,似乎是想摸出一支烟来,但破烂的短裤兜里什么都没有。

“谁呢?”

打破僵持的是一道懒散的女声,声音调子脱得很长,带着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嘶哑,和王登高说话的调调一模一样。

林羽翼往王登高身后看去。

狭窄的棚屋里只有一张脏兮兮的木床,床脚堆满了衣物,还有不少散落在地上,和垃圾混在一起。

一个和王登高一模一样的女人躺在床上,艰难撑起身。这里说她和王登高一模一样,不是指长相,事实上,女人五官并不难看,甚至显得有点明艳,这里指的是另一个方面,林羽翼说不清道不明的方面:

脏兮兮的短衬衫,披散发油的头发,手臂上一道道细长的骇人疤痕,还有那麻木没有光的眼神。如果说王登高像是个男流浪汉,那她就像女流浪汉。

女人的目光在空中与林羽翼相对,她微微虚起眼,似乎在仔细打量她,好几秒后,她睁眼,脸上勾起一丝笑:“哟,王登高,去哪儿找的新女朋友?还挺漂亮。”

“别乱说。”王登高骤然转身,语气凶狠,下一秒,又恢复淡漠,“我妹,亲妹。”

“哎呀,原来这样啊,亲妹妹来了,你不好好招待一下?”女人笑眯眯地从床上坐起身,朝林羽翼招手,“进来坐呗,小妹妹你好,我姓王,是你哥室友,你叫我王姐姐就好。”

王登高自顾自地到一旁,弯腰拿起沾满污渍的水壶倒水,没有说话。

林羽翼迟疑片刻,往前走进屋里,又停住了。不是她不想进屋,而是屋里实在太逼仄,衣服和各种杂物、垃圾落了满地,尤其是空荡荡的酒瓶,落得到处都是,她实在没地方落脚。

“小妹妹,没关系,你随便踩,踩衣服上也没关系,我们都是这样啊。”女人打着哈欠,浑不在意道。

林羽翼无声叹口气,蹲下身子,拾起散落的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挨个把面前的酒瓶扶起来,在墙边摆好。她一边摆,一边问:“室友?”

“不然呢?”女人笑着反问,“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你看我们这样,还像是男女朋友不成?”

“……”林羽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承认,无论是棚屋里的环境,还是王登高和女人流浪汉似的精神状态,都不像是能正常谈对象的样子。

反正在她的记忆中,哥哥和小刘姐姐谈对象时,绝对不是这样的。

但同时,林羽翼惊奇地发现,屋子里反而没有屋外那么臭得刺鼻,只是有种浓郁的、难以言说的黏腻气味。

林羽翼把手臂能够触及到的地面清理出一片空后,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再次看向王登高,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心平气和地说:

“哥,你知道我来找你干嘛。跟我回蜀都,我们一起还钱,我现在读大学了——农业大学,我能赚钱,能帮你还,你没必要一个人躲在外面。”

王登高背对着林羽翼,站在棚屋的另一侧角落,棚屋搭建的时候,这里漏了风,像是个小窗口。王登高看着“窗外”的世界,吹着风,仿佛完全没听到林羽翼的话。

“哥!”林羽翼声音重了些。

“你哥他就这样,他不想听的话,权当没听见。”女人见怪不怪,无聊地摆摆手,“来,坐我这儿,他不跟你说话,我跟你说,你想听他的什么糗事儿?我说不定都知道呢。”

“你闭嘴。”王登高没有回头,只淡淡抛出这三个字。

女人丝毫没有闭嘴的意思,笑盈盈对林羽翼说:“指望你哥还钱?还是算了吧,你看他这个样儿,是能打工的样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能养活自己就不错——”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怒吼打断。

“我说了,你闭嘴!”

王登高毫无征兆地转身,如一头暴怒的雄狮般,猛地扑向女人的方向,一把捏在她的下颌两边,一下子,把她掐得说不出话,只有喉咙里发出艰难痛苦的呻吟。

他掐得很用力,林羽翼几乎能看到女人脸颊微微变形。可是女人脸上竟然努力勾起笑,她盯着王登高,眼中笑意灿烂疯狂。

男人愤怒的粗吼声、女人痛苦的呼吸声,和木板不堪重负吱嘎的响声。

林羽翼看着这一幕,本能地后退一小步,她觉得自己好像、好像看到了……

两个堕入深渊的魔鬼。

下一秒,林羽翼回过神来,大步奔到王登高身后,用力拉扯他:“王登高!你干什么!你疯了!”

林羽翼扯不动。

是王登高自己松了手。

他颤抖着佝偻的脊背,一声不吭地回到窗边。

“咳、咳咳……”女人艰难地咳嗽一阵,终于缓过来一些,表情竟然有点可惜,她看向林羽翼,笑着说,“看吧,我没说错吧,你哥就是个废物,疯子。”

王登高没再吭声。

林羽翼怔怔地,她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她从来没敢想过,刚才那个躁狂野兽般的男人,竟然会是她的亲哥,王登高。

林羽翼终于知道王登高哪儿变了,变的不是外貌,是内心,是灵魂。他好像不再拥有人类的灵魂,而是堕入深渊,变成一只浑噩暴躁的野兽。

野兽的魂,披着人类的躯壳,那是魔鬼。

同时,林羽翼心底骤然明悟,王登高不会回蜀都了。他能回去干嘛?他现在这样,回了蜀都,反而更是祸害。林羽翼制不住他,制不住他这个魔鬼。

心里一下子被惶然的情绪填满,林羽翼承认,她自己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她来沪城只是为了见哥哥一面,只是为了从他嘴里知道欠债的经过,可事实上,她从始至终,都怀揣着把王登高带回蜀都的痴心妄想。

这下,她的妄想彻底破灭。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羽翼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惶惶地站在那儿,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眼泪却一滴一滴大颗地往下掉着。

女人的语气一下变得慌乱:“诶小妹妹你别哭呀!你哥他这人,他一直都这么神经病!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女人从床上起身,手忙脚乱地找纸巾,找了好半天,终于从床底下翻出一叠没开封的手巾纸,她拿出一张纸,往林羽翼手里递,林羽翼不接,只倔强地盯着王登高的背影,她只得去扯王登高的衣摆,把纸巾塞给王登高:

“你哄哄你妹妹呀!”

“哪儿有你这么当哥哥的!欠钱躲债就躲吧,人家小姑娘千里迢迢跑来找你,你还真不理人呀?”

不知是不是女人的话起了作用,王登高竟然真就捏着纸巾,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林羽翼身前。房间很小,短短两三步路,却被他走出了漫漫一年的感觉。

王登高低头看着林羽翼,木然的眼眸里终于浮起一丝浅浅的情绪,那丝情绪很浅、很淡、很不易察觉,但林羽翼却捕捉到了。

因为这是……贯穿她整个童年时期,名为温柔的情绪。

是父亲,是哥哥每次看向她时,目光中都会含有的情绪。

王登高抬手,想给林羽翼擦泪,可他又怕自己的手弄脏她的脸,手指在半空缩回,最终只是把纸巾递到了她的手里。

王登高轻声说:“小鸟,回去吧,好好读大学,好好工作,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哥哥。这一年是哥哥做得不对,所以以后,哥哥也不会再拖累你。”

“我……”林羽翼仰着头,倔强哽咽,“我不回去。”

王登高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火车票买了吗?我送你去买票站,今晚就回去。”

“嗐,你这人!”旁边的女人摇摇头,用力撞开王登高,自个儿杵在林羽翼面前,“自家妹妹刚刚高考完,千里迢迢来一趟沪城,还没好好玩儿呢,你就急着赶人走?你这东道主做得也太不合格了吧!”

林羽翼没搭话,她清晰地看见,女人下颌两边的红痕还很明显,有些可怖。

女人丝毫没在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自顾自笑着揽住林羽翼肩膀:“小妹妹,你哥不带你去玩,我带你玩儿呀。我告诉你,沪城可好玩儿了!东方明珠电视塔,外滩老洋房,黄浦江对面的浦东新区,哎呀,可好看可气派了! 你来都来了,不去逛逛才是真可惜,走,我们一块儿好好玩几天!”

……

女人带林羽翼走遍了沪城的大街小巷。

从破破烂烂的棚屋区出发,穿过成规模的老小区——小区里没有什么植物,每栋单元楼都是一模一样的绿色大门,深沉的绿漆显得沉稳阔派。

“这里比棚屋好吧?”女人点着一支烟,漫不经心地问林羽翼。

“嗯。”林羽翼认真点点头,她不习惯烟味,和女人隔了一小段距离。从满地垃圾的破旧棚屋来到这里,就好像从原始社会突然走进了新的文明世界。

或者说,破旧脏乱的棚屋,还有里面住着的那些人,比如像流浪汉一样的王登高和王心宜,就像是文明世界里被遗忘的一隅黑暗。

——在沪城乱逛的这两天里,林羽翼了解到,女人叫王心宜。

王心宜吐口烟圈,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这一栋栋楼房,淡淡说道:“如果不是没钱,我也想住这儿,谁想跟你哥挤那破屋子呢?”

林羽翼的目光没有落在周围的楼房上,她在看王心宜的手臂。

和王登高小麦般的肤色不同,王心宜的皮肤很白,接近惨白,但她的皮肤并不细嫩,裸露在炎炎夏日空气中的手臂上,密密麻麻亘着数不清的长条型疤痕,旧伤已经脱落成细密的深色印记,但新伤才将将愈合,显得有些可怖。

除了手臂,林羽翼昨晚洗漱时注意到,她身上其他地方似乎也有青紫。

“你的伤……没问题吗?”林羽翼小声问出口,她第一天其实就想问了,但她不敢,到这时,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嗫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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