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以鬼身入薛来梦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蹲在黑漆漆角落,惊惶不安的孩子。
那是二十岁青年的幼年时期。
记忆碎片从面前闪过,一片光影缭乱,从那让人眼晕的识海中,她抓取了关键信息。
这是个可怜的,从小便失去双亲的家伙。
在凡尘流浪挣扎求生近六年,于十二岁拜入千机宗外门,本以为得命运垂青,却在风华正茂,野心勃勃的十八岁,被吓疯了。
而后所有的记忆都成了混沌,所有的渴望都埋进尘土,十几年积攒的信念和直面丑恶的勇气,于一夜间崩塌,重新变成了曾经那个无依无靠、不安恐惧的孩童。
南烛轻叹一口气,要想梳理这样混乱的记忆,可要费不少力气。
又因为薛来从来只有自己,只相信他自己,贸然闯入识海深处,只怕会令他情况更糟。
唯一的方法,便是化作他记忆的一部分,潜移默化地影响他,帮助他,直至完全度过他被吓疯的那一夜。
这也就是为什么,南烛此刻会化身十五岁内门弟子,帮十三岁的薛来讨回公道。
少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说是让他来带路,可南烛却走在前面,像是要为他破开些什么。
薛来走了几步,停下,犹豫开口:“要不......算了吧。”
即便这次靠她出了气,可之后她不在了呢?自己又要过着像从前一般被人欺侮的日子,甚至可能受到更加猛烈的报复。
长年累月的压迫已将他脊梁骨掰折了,自卑和懦弱紧紧跟随着他,让他瞻前顾后,担惊受怕。
十五岁模样的南烛脚步一顿,而后转身,随手掰下路旁的杨柳枝,狠狠抽了下他弯蜷的后背。
“方才不是还挺直着吗?”
薛来痛呼一声,下意识站直了。
少女比他高大半个头,向他迈进一步,逼得他后退,仰头时,对上那双如古井秋池般淡然的眸,其中好像掺杂着很多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手中还拿着节刚抽过他的柳枝,他看到她张口说话。
她说:“不要怕,从今往后,有我陪着你。”
她说:“我来教你修炼,帮你吐纳灵气,伐筋洗髓,顺利进入内门,你无需依靠他们中的任何人。”
她还说:“薛来,你,不信我吗?”
真是奇怪,薛来想,明明第一次见她,从来也不了解她,却本能地想要相信。
那双眼睛,看起来无法温暖任何人,但也不会说谎。
面前人没有说第四句话,可他好像听出了些言外之意。
她会帮他拾起自尊,洗去懦弱,她会护着他,化解所有不安和恐惧,直至未来某一天,他能独立面对一切。
这是她的承诺。
少年不敢再和她对视,那样一双眼,如同淹没过世上所有孤独与苦痛的寂静河流,人浸在其中,会变得湿漉漉,在那看穿一切的目光中,他久违地想要依靠一个人。
即使他已经,独自在世间行走过很久,久到以为,再也无法与人同行。
薛来安静良久,点点头。
南烛抬手拭去少年眼角泪珠,轻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是想起了什么难过事?”
而后她转过身,拉住他的手腕,迎着下午明媚的日光,右手举起那柳枝朝前一挥,“走,姐姐我这就带你去报仇!”
*
“你们听说了吗?那傻子真去跪了!”
“哈哈哈,可惜我今日忙,没空去看那蠢货的笑话,从今往后,他在外门,哦不,整个千机宗,可别想抬起头来喽——”
李虎一行人围坐一圈,吃着饭大声谈论,话里话外尽是对薛来的不屑与嘲讽。
明明是个外门弟子,天赋差的可怜,却不自量力想要靠努力进入内门,真是痴心妄想。谁叫他求谁不好,偏偏求到他们三个身上,不给他点儿教训,让他受一番折磨,只怕他还天天沉浸在有朝一日拜入内门的美梦里。
“砰!”
后勤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门口搁着的水桶‘咚’地倒在地上,将整个屋子都弄湿了。
李虎率先动怒,站起身来,目露凶光盯着门口,要看清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在他们面前造次。
其他二人仍坐着,表情却也不太好看。
在这三道如炬目光注视下,穿着灰色弟子服的薛来站出来,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方才的话,他听了十有八九,从前只当他们将自己看做逗闷用的小丑,竟不知这三人对他的恶意如此之大,非要折磨到他甘愿烂在污泥里,一辈子当个听从吩咐、任打任骂的仆人才好。
面对他时,总也皮笑肉不笑的刘师兄刘子阳‘呦呵’一声,跟看到了天大的稀奇事一般,叹息着道:“薛师弟,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在外门好过了,竟敢来后勤处撒野。”
李虎顺势撸了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肱二头肌,捏紧了拳头,一幅下一秒就要将他暴揍一顿的模样。
“若是你现在在我们仨面前下跪,每人磕上三个响头,喊上一百声‘师兄,我错了’,倒也不是不能原谅你这一回。”刘子阳慢悠悠说着,期间还拿起茶杯喝上一口,装足了威风。
薛来站着不动,原本平静的眼神兀地变得凶狠锐利,如同生锈的铁剑首次打磨后显出寒光,仿佛要将面前人生吞活剥。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他们如此无法无天,对他呼来喝去,便是拿准了他为修炼不敢忤逆于他们。从前他身后空无一人,只得逆来顺受,可如今,那个人,说了要帮他,要护他,他不再是一个人。
刘子阳被少年突变的眼神吓了一跳,也恼了,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今日还偏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才好。
他冲李虎使了个眼色,对方当即朝薛来走去,但刚走到跟前,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猛地踹翻在地,结结实实尝了把被人踹在腹部的滋味。
下一秒,门侧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蓝色衣袍彰显出她内门弟子的身份,腰间悬挂主峰玉佩更昭示着她是掌门座下首席,少女踱步而出,缓缓开口:“磕三个响头?”
屋内三人看清来人后,瞬间吓得魂不附体,“扑通”声依次响起,李虎一行人很有眼色的跪在了地上。
南烛见状,一声哼笑,右手抚摸下巴,继续道:“方才是我踹的门,按照规矩,我也要给你们一人磕三个响头喽?”
跪着的三人连忙摆手,而后狠狠在地上磕头,“师姐,我们错了,错了,不用磕,要磕也是我们给您磕......”
“嗐,不用那么麻烦”少女扫视一圈,冲他们招手,“你们啊,明日呢,就先去外门弟子膳堂那条路上跪上一上午,然后再绕宗门跑上三十圈,这事就算了了。”
“不知道各位师弟,有没有异议啊?”
那三人一听,脸都绿了,气的。可面前人是谁,那可是掌门座下首席弟子,在仙尊面前嘴皮子稍动,便够他们褪去一层皮,从前爱用师兄身份和权势压人的人,如今也只能在南烛这强权压迫下,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第二日他们受罚时,南烛故意拉上薛来,站在不远处去看。
先前对着少年指指点点的一群人,如今对着那三人,同样满脸嘲笑,甚至因为从前多少被他们压迫过,一朝逮到机会,嘲讽之声比昨日的薛来更大。
少年看了那三人半晌,长久堆积于心中的郁气消散,久违地心情舒畅起来。看够了,他又去看立于前方的南烛,少女对眼前景象并不十分感兴趣,掏了掏耳朵,歪着头,微风轻拂,吹动她蓝色衣摆,上面的浮光锦在日光下流光溢彩,更衬得她宛若仙人下凡,连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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