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寂静的雪夜,有人夜不能寐,有人青梅煮酒,有人拨雪寻春,有人烧灯续昼。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一个人。
南吴别苑。
祈云鹤笼着一件雪色灵狐斗篷走了出来,他身边没有跟着人,只他自己,沿着梅林独自走着。
他身形修长,玉冠高束,墨发披肩,神情萧瑟。
在纷纷扬扬的雪幕里,倒有种孤寂寥落之美。
一支寒梅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凝视着这支梅,眸光落在藏在花瓣间的娇蕊上。
南吴少雪,梅却多见。
今晚风雪突来,连这梅花都不甘示弱,竟打算在夜间绽放。
他笑了笑,伸手折下这支梅,放在鼻端轻嗅。
又是十年过去了。
他游历了大江南北,仍旧一无所获。
阿娆,你到底去哪了?
祈云鹤沉默地走着,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奇异的响动。
他闭眼感知了一番,梅林中似有什么人。
一阵呓语随风飘荡,听不清楚是什么。
祈云鹤走近了两步,闻到了风雪中淡淡的酒味儿。
他脚步一停,想来是不知何人在此偷偷喝酒,竟醉倒在这里。
他不欲多管闲事,转身就要离开。
“阿妩......”
随风送来一声低语。
阿妩?
祈云鹤想起他晚间所见那一幕,两男争美,争的还是他白日里特别注意到的一个姑娘。
他当时便来了兴趣,抱着胳膊从头看到尾。
小丫头片子真性情当真不拖泥带水,那位名不虚传的墨宗师原来也是个醋坛子,只可怜了那个小子,站在那里孤苦伶仃喝了满嘴风雪。
他琢磨了一下,当时那两位甩了传送阵离开,那么此刻在雪地里暗自消沉的可不就是炎夏那位小世子?
想到承清王岑晋峦那张万年臭脸,祈云鹤觉得,还是得帮他照应一下他儿子,至少也不能让他冻死在雪地里吧?
于是,他抬脚走过去。
果然,雪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喝得烂醉的清秀少年。
雪花落了他满身满脸,若不是他口中不停地哼哼,就跟一个死人差不多。
祈云鹤一拂袖袍,雪花尽数从那少年脸上散开。
只几缕散落的发丝遮挡了少年的面颊,他看不太真切。
他缓缓地蹲下身,长袍泄地,静静地盯着他,伸出玉白修长的手指替他拂去散发。
少年猛然睁眼,眸中散发着幽幽的紫光。
接着,祈云鹤只觉手指一紧。
少年沉沉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还不待他回答,那眸中的紫光又尽数散去,他的目光又变得温和起来。
“原来是阿妩。”他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接着他醉醺醺地呢喃道:“阿妩,你看啊,下雪了,我们去,去堆,堆雪人好不好?”
祈云鹤被这转变弄得差点回不过神。
敢情这小子将自己认作了他的心上人?
被认成一个小丫头他就很不爽了,还敢拉着他的手不放——
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抽出手就要起身。
“阿妩!不要走!”
醉醺醺的少年忽然生出一股力气,一把将祈云鹤扯了个趔趄,祈云鹤一张脸瞬间黑成锅底,他稳住身形,一甩衣袖喝道:
“你认错人了!”
少年爬起来,顺势抓住他袍袖,红着脸,大着舌头道:“怎,怎么会呢,我怎么,怎么会认错......”
祈云鹤看着被他一双沾满污泥的手抓得脏兮兮的袍袖,额角青筋直跳。
天知道他有多洁癖,根本就容忍不了衣裳上沾有一丝灰尘,如今却被一个浑小子抓的满身污泥,他简直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深吸一口气,森然道:“你放不放手?”
这岑晋峦的儿子,跟他老子一样长着一张欠抽的脸!
岑寂盯着他看了半晌,揉了揉眼睛,又忽地凑到他脸前。
他离得太近,祈云鹤都能闻到他浑身的酒味儿,熏得他脑仁儿疼。
他盯着他努力看了两眼,忽然噗嗤一笑。
祈云鹤皱眉,伸手就要打人,只听他又道:“果然不是阿妩。”
祈云鹤放下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你跟阿妩长得有点像。”
祈云鹤蹙眉,眼前闪过那丫头的脸。
“你是那个喜欢男人的祈孔雀!”
“......”
下一秒,岑寂就发觉自己飞到了天上,接着又狠狠地砸在雪地上,直摔了个狗啃泥!
祈孔雀?
他?
他哪里像孔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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