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朱矮子疯了般想要爬向鲛人方向。
医院周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他像一头凶猛的野猪气势汹汹呲着獠牙冲来,肮脏的指甲只碰到鲛人裙摆,就立时被按住,死死压制在原地。
岑让川惊魂未定,忙把鲛人推进科室,差点把出门看热闹的老医生撞倒。
已经秃成地中海的医生“哎哎”叫着,戴着副厚厚的老花镜,看了一眼轮椅上的鲛人就说:“我们这是男科!不是妇科!”
“他是男的!”岑让川对朱矮子嚎叫的内容感到心虚不已,一股脑把鲛人塞进科室,不管老医生怎么惊奇,她顺手把门关了。
“让川!”鲛人无助地喊了声,却得不到她回应。
门毫不留情地关了,暂时隔绝外界吵闹。
“他不是人!”朱矮子一声比一声嘹亮,似野兽濒死前的嚎叫。
矮胖的身躯拼命挣扎,眼白处俱是血丝,双腿猛蹬要朝科室内的鲛人扑去。
警察快速拿出手铐给他拷上,着急忙慌提起他要给他带回派出所。
却不知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双腿如同在地上扎根了般,拔都吧不起来。
朱矮子还在大声嘶吼,奋力想要挣脱。
“岑让川!我知道是你!小庙那天我就知道是你!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凭什么插手!”
“接运而已!都是刘庆远的亲人不算犯法!你等着,等着我回来找你!”
“岑让川,你坏我好事!你会有报应的!”
一声接一声。
一浪高过一浪。
整座楼都在回荡他的嘶吼。
未等岑让川反应过来,科室里的鲛人也传出一声似是痛苦又似是愉悦的哭嚎。幸好,他急促地嚎两声后再没动静。
前方是失控癫狂的朱矮子。
后方是情况未明,又怕被人发现是非人类的鲛人。
已经知道大半真相却依旧想不通关节的岑让川听到朱矮子的吼声,那些原本说不通的地方终于说通。
她脱口而出:“刘庆远他爸和他儿子其实是你杀的?!”
朱矮子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就在这时。
身后门开了。
浓郁植物气息涌来,迅速将她包裹。
她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片天青色暗纹锦缎面料,在白炽灯下微微反射出朦胧的光。上面散着几缕流光墨色长发,依稀有根白发混在其中,让人忍不住想伸手给他揪掉。
愣神间,熟悉的嗓音响起:“我跟你们去见吴老头。”
声线无限缓慢,透着丝虚弱。宛如清泉石上流,清晰又低沉。
岑让川抬头看看他,又看看他腰部以下的腿,迟疑问:“你能站起来了?”
银清动作一顿,隐含怒意:“你最好能尽快分辨出我究竟是谁。”
“……”岑让川盯着他的脸,黑发琥珀色双眸,身上有植物香气。
正主来了……
来得猝不及防。
还是从男科科室里出来的……
她眼神微妙,却发现不对劲。
银清像是看不见,眼神空洞洞的,失去焦距,没了以往灵动。
跟她说话时,需要偏到一边认真听。
他手腕上还有一圈藤条做的手镯,上面夹着三片银杏叶。
她耳边不由响起鲛人昨晚说的话。
“银清现在失明又失聪,你完全可以拿捏他!”
真看不到?
岑让川正想伸手在他面前挥一挥,银清已经站直身子。
他丢下一句:“我一会就回来,你必须等我,我们一起回宅子。”
话语里的强势怎么听怎么刺耳。
岑让川是叛逆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听到他这么说,回都不回一声,甚至翻了个大白眼。
“带我去见他。”银清知道她抗拒的态度,但现在这件事必须尽快摆平。
他走至警察面前,边说边拿出一个东西。
他背对着岑让川,她看不到,只看到两名警察的眼神变了。
连朱矮子看到时脸上划过错愕、惊异,最后变得灰败颓然,眼中恨意迸发,直直朝岑让川射来。
没等他看多久,银清伸手一耳光,带着十足的力度,“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练练手。”他打完,风轻云淡,“你胡茬好多,扎手。已经长得不像人了,不捯饬下?下去见阎王时这么邋遢可不行……啧,怎么这么油。”
说完,他抽出口袋里的帕子,仔仔细细擦手。
朱矮子仇恨目标转移,又开始跟个疯狗一样扑腾辱骂,比起刚刚似乎少了许多底气。歇斯底里的模样让岑让川想起过年杀猪时垂死挣扎的猪,当杀猪匠往它耳朵里灌热酒而它还未死透时,发出的声音就跟朱矮子如出一辙。
她目送银清和他们一块离开。
朱矮子奋力蹬腿的那几下被警察架着拖着,把沿途地板都拖干净了。
警局就在附近,甚至男科旁就是血液科,岑让川猜想朱矮子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从警局里出来,想到医院寻求脱身之法。
她正设想以朱矮子的性格会用什么办法,又想到朱矮子虽然是风水师但不过是一个三流神棍为什么能一眼看出鲛人不是人,甚至要向他扑来……
太多谜团没解开,她想得脑袋有点疼。
她打算去外边饮料售货机买个功能类饮料提提神,身后的门第二次打开。
岑让川左脚才迈出去一步,听到动静,下意识转身去看。
地中海医生看似正常,眼中瞳孔却如猫儿在黑暗中那般滚圆,温和地低头,失神地望着某个点说:"回去清淡饮食,四周左右拔除导尿管,记住一个月不能有性生活,有什么问题记得随时来就诊。"
鲛人坐在轮椅上,失神落魄,眼角还挂着几滴泪,一副被糟蹋的样子看得人莫名心动,想把他搂进怀里好好安慰。
几分钟前银清要是不出现的话,岑让川是会这么干的。
他出现后,见到在银清相似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她的心态变成幸灾乐祸。
从医生手里接下轮椅把手,和医生告别后去取药房取药。
两人准备离开,经过医院小花园,四周仅有几人在不远处溜达。
岑让川没忍住,嘴角的笑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询问他:"怎么了?看病不开心吗?"
鲛人捧着一堆药,迟钝地没听出她的嘲笑,虚弱地问:"你究竟给我看的什么医生……"
"啊?怎么了?不是男科吗?"岑让川呲着大白牙,乐颠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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