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意识到这其中的严重性，周巡僵住了身子，随即站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那边的窗户也大开着，煤气灶已经关上了，能察觉一些人为操作过的痕迹。
“我来的时候，那两个灶都开着。”林嘉茵跟了过来，“但从你家的落灰程度来看，你应该好几天没回家了吧？”
周巡不放心，蹲在地上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家这俩煤气灶，发现早就被人关死了，也再没发现其他隐患。
“你几点来的？”
“也就早你半个小时。”林嘉茵想了想，“从煤气的浓度来判断，这灶估计是下午六七点才被人打开，也就两三个小之前。”
这种手段未免也太低级了，周巡撇了撇嘴。
“他们是觉得我闻不出煤气的味道吗？”他站起身，“就算今天你没来，我总不会傻到闻着这么大的味儿还要开火吧？”
林嘉茵双手抱胸：“那要是你开门的时候，嘴上正好抽了根烟……”
她没说下去，留给周巡充足的想象空间。
“看来他们很了解你的习惯。”林嘉茵回到客厅，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
“哎呦，知道我抽烟的人那可太多了，楼下那个保安大爷都跟我一块抽过。”
林嘉茵并没有反驳他：“好吧，那我换个问法——谁能保证你今晚一定回家？”
这句话问到了重点。对于他们长丰刑侦的人来说，在警局里对付一宿是常有的事，更不要说是周巡这种工作狂，三五天不回家都是很常见的。如果家里一直没人，这灶一直开着，或许等煤气灶放空了也不会发生什么。
运气好点，煤气顺着门缝飘出去，兴许被邻居发现就报警了；运气差点，楼道里见了明火，提早就炸了，也落不到他周巡头上。
这煤气灶早不开晚不开，偏偏今天晚上，总不能是巧合吧？
周巡从不信巧合。
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今天遵守了电梯不能吸烟的规定，否则说不好真会出什么事。
“为什么是我？”终于落到了这个问题上，“我以为你会去找老关，再不济就是老赵，或者曲弦，为什么是我？”
在此之前，你我可从未见过面。周巡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你不去找他们，甚至没有去找关宏峰，反而来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谈合作，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蹊跷。
“大家都是这么以为的。”林嘉茵眼神暗下来，“所以如果我去找他们了，才是真的会是死路一条。”
她反问道：“你的车和枪都被人动过手脚，对吧？”
“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提醒你，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才被人针对的吗？”
周巡第一时间想到了叶方舟——如果坐在他对面的不是林嘉茵的话，他会理所当然的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可被对方这么一提醒——对啊，叶方舟也不是头一天在津港了，更不是头一次盯上他们长丰的人，怎么早没事晚没事，偏偏在他刚介入金山的案子的时候，自己就接二连三的出事。
她说的对，金山的案子绝没有那么简单。
林嘉茵看他的神色应该是已经想明白了，于是开口：“我当初脱离专案组，正是因为这一点。系统里不干净，但我不知道是谁，无法判断有可能是哪一环出了问题，因为我只是羊，接触不到内部。感情上，我可以相信一些人，但只要看不到实证，我就不能赌——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看到了，我甚至不知道追杀我的那三个人是如何掌握了我的行踪——或许他们是通过我的那个线人才找到了我，但我不能再冒险了。”
“我想，至少在孟仲谋的案子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周巡，这就是我找你的理由。”
听起来很真诚。
二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关宏峰，尽管这是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共通点——或者说至少现在，这是周巡最想问的一个话题。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两个人都没有提到他，周巡不问，林嘉茵也不说，对于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来说，这种默契反而诡异。
“既然是合作，你想让我做什么？”
“借宿一晚。”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周巡显然不信，林嘉茵顶上他的目光：“至于其他，我想你会主动去查的——还有，我的行踪请保密。”
说罢，她也不再管对方要说什么，起身环视了四周。
“沙发能睡吗？”
“……请便。”
他让出位置，见女人缩在了沙发角落，忽然又抬头看他：“有被子吗？有点冷。”
啧，他妈的真难伺候。
周巡从卧室的柜子里刨出来一个夏天盖的空调被，拽到沙发上，头也不回的去卧室了。
他把卧室门反锁——虽然并不觉得锁上真的有用——随后脱了鞋躺到床上。尽管今晚一连串的信息叫他精神紧绷，但太久没有歇息过的身体还是支撑不住，没过几分钟就去见周公了。
一夜无梦。
“嗡——”
天刚擦亮，手机震动叫醒了周巡，他迷迷糊糊的抓起手机，放在耳边。
“喂？周队？”是周舒桐的声音，“那个尸体找到了——”
“什么？”他强撑着坐起来，大脑还没彻底开机。
“河里的尸体呀，刚才打捞出来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关老师还真是厉害，和他预测的一样，尸体就在距离发现血迹的下游三百多米的位置，被卡在一块大树根里了。”
周巡揉了揉眼睛：“啊，奥，那什么，现场……现场勘验差不多了就让他们把尸体拉回来吧，赶紧做尸检。”
“好的。那周队您不来现场了吗？”
“不去了，回头看照片吧。”
周巡挂断电话，掐了掐眉心，强迫自己清醒。他忽然打了个喷嚏，看向旁边开了一夜的窗户，猛的想起昨晚的事情。
他快速起身，穿鞋，开门，家里的摆设和昨晚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走到客厅，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一条空调被叠得整整齐齐——如果不是看见了这个，周巡都快觉得昨晚是他太累出的幻觉。
他走到厨房去，准备再检查一遍家里的情况。
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垃圾桶里多了一个被吃的一干二净的泡面桶以外，一切居然和昨晚一模一样。周巡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他甚至不知道林嘉茵用的什么东西烧的水，用的哪根筷子，每一个痕迹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如果不是垃圾桶里的东西，他大概都发现不了柜子里少了一盒泡面。
还真是老关的徒弟啊，周巡感叹道，同时也觉察出来蹊跷。
这么谨慎的一个人，如果真的要杀人，应该能做到不留痕迹吧？即便会在现场留下什么细微的线索，也不能前半夜作案，后半夜就被查出问题，上了公安的通缉令。
——看来关宏宇的暗示没有错，林嘉茵的那个案子确实有很大问题。
想到这，周巡的思维又发散了一些。林嘉茵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老关了——他倒是头一次从这个角度思考——如果老关想要杀人，一定会有更高明的手段吧？
总不可能拿把刀冲到人家里去，一刀一刀的把人捅死——这是悍匪的路子。
好吧，在相信213案和关宏峰无关的理由上又多了一条。
林嘉茵已经离开了，周巡看了看表，早上六点半，估计她是趁天不亮的时候离开的，那是最方便行动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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