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教过你规矩?”
“不伺候夫君用膳便也罢了,反倒还在你夫君面前拿起乔了。”
说罢又转向裴则毓,这回却是和颜悦色了许多,甚至还含了几分小心翼翼。
“我家大丫头是从乡下回来的,自小不在我身边长大,是以野惯了不知礼数,还望殿下见谅。”
话里话外将相府摘了个干净,就差明说阮笺云没教养与她这个嫡母无关了。
阮笺云一口鱼肉还哽在喉咙里,听了这话,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地犯恶心。
她本不欲与徐氏计较,但说她没教养,便牵扯到了祖父,这就踩到阮笺云的底线了。
顺了口气,正要反驳,忽听得裴则毓淡淡开口:
“岳母大人慎言。”
他放下筷子,直视着徐氏,轻笑一声。
“先太傅乃两朝肱骨,书通二酉,博古通今,自小教习陛下,当初更是身负从龙之功。”
“内子由先太傅教养长大,岳母大人却说不如养在您身边知礼……”
语气慢条斯理,颇含了些意味深长。
“恐怕有些不妥吧。”
徐氏这话,不就是说当今陛下应当养在她身边,不然便是不知礼吗?
徐氏当即冷汗都要滴下来了,惶惶然解释道:“不!我不是……”
阮筝云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殿下,我替母亲赔……”
“住口。”
阮玄终于开了口。
他目光不带情绪地扫过徐氏,威压却重如千钧:“来人,夫人吃醉了,带她下去休息。”
崔嬷嬷立刻上前,扶着失魂落魄的徐氏下去了。
阮玄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裴则毓,只见他依旧没事人一般拿帕子净手,动作矜贵从容,却又透出些漫不经心的意味来。
九皇子是京中出了名的菩萨脾气,对谁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笑意,更从未与人结过仇,这还是阮玄第一次听到他说这般不客气的话。
又瞥过他身旁安静的阮笺云,眼神微不可察地闪了一下。
尤其还是为一个女子。
他站起身,举杯肃穆道:“殿下,内子酒后胡言,还望殿下见谅。”
“我明白,岳丈大人不必多言。”裴则毓温声道,亦举杯与他同饮。
两人又来回了几程,这篇方才揭过。
午膳过后,阮玄却叫住了裴则毓。
“听闻殿下时常进宫陪陛下对弈,不知今日阮某是否有幸讨教一二?”
裴则毓脚步停住,背对着阮玄,唇角微微勾起。
随即转头,对上阮玄静若深潭的目光。
“岳丈大人自谦,毓仰慕已久,求之不得。”
因着二人的对弈,阮笺云便先自行回府。
她神色如常地福身离开,然而一进马车,便忍不住干呕了数声。
一时面如菜色,抓住身边青霭的手,声音虚弱:“水……”
青霭早就备好了,闻言立刻递到她嘴边。
阮笺云连漱了好几遍,又在舌根下含了一颗话梅,才觉得口中那股鱼腥气散了不少。
这么一趟折腾下来,眉间不由显出疲惫之色,轻轻靠在车背上,抚着胸口发神。
青霭在一旁看得心疼坏了,忍不住开口道:“姑娘为何不对殿下直言自己不吃鱼?”
何苦再受这等罪。
阮笺云面色依旧苍白,闻言轻轻笑了起来,慢慢道:“傻姑娘,他不只是丈夫,更是皇子。”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两样,裴则毓都占了,叫她怎还敢开口?
阮笺云有些惫怠,本欲趁着车途小憩片刻,然而甫阖上眼,脑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那道皦玉色的身影。
长身玉立,如松如竹,遗世而独立。
那只接她下车的手,夹到碟中的鱼,还有对徐氏说的那些话。
想着想着,心尖也浮上一点酥麻的痒意,好似微风卷过平静的湖面,泛起浅浅涟漪。
只是……先太傅又是谁?
一个心宽体胖,双颊酡红的身影忽地出现在脑海里。
但阮笺云随即为自己的猜测失笑,摇了摇头。
她怎么会想到外祖父呢?
老头平日里最爱的就是下河捞鱼、上山踏青,一把年纪了,时不时还喝得酩酊大醉,跑去跟街上的小儿辩论一番,除了教书时,还从未见他主动拿起过书本。
院子里那间书房也是牢牢锁着,阮笺云长这么大,除了相府来信那回,还从未见他主动进去过。
这么想了一圈,却是一个可疑的人也没有。
索性作罢,不再去想。
等他老人家回信了,再在信里问问吧。
又想到下午要做的事,不由得揉了揉额角,叫了一声青霭。
“那件事,办好了吗?”
回到皇子府时,已经是下午了。
阮笺云回屋换了身家常的衣裳,一边让侍女搬了把椅子放在院中,一边吩咐青霭。
“把府里所有伺候的都叫来,让我认认脸。”
青霭应下。
不过一会人便齐了,分成几行地排在院子里,一双双眼睛齐齐望着端坐正中的女子。
阮笺云却不看她们,只慢悠悠撇去盏中浮沫,啜了一口茶。
舌尖品了片刻,顿时微微眯起眼睛,惬意得像是只伸着懒腰晒太阳的猫。
不愧是天家用茶,比起宁州的着实胜出许多,连回味都更甘美醇厚。
半晌,才放下手中茶盏,笑眯眯地看向庭中。
“人可都齐了?”
见青霭点头,便笑着指了人群中一人,让她站了出来,亲亲热热地道:“想必这位便是曲嬷嬷了罢?”
被指到的那人先是一怔,随即连连惊慌摆手,指着另一个方向道:“不,奴婢不是。”
“那位才是曲嬷嬷。”
阮笺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恰巧看到那仆妇脸上铁青之色一闪而过。
那仆妇看着约摸中年,身形瘦长如一根山药,眼窝深陷,颧骨高且突。
此时拨开人群走上前来,冲她略一躬身。
“奴婢曲氏,见过皇子妃。”
阮笺云立刻坐直身子,歉意地笑笑,示意青霭去扶她:“我人小眼拙,竟认错了人,还望嬷嬷勿怪。”
她这个主人家的语气柔软温和,话又是十成十的礼貌,曲嬷嬷有气撒不出,只得生生咽下去,扯出一个笑脸来。
“皇子妃哪里的话,都怪奴婢长得不打眼。”
阮笺云和气地笑了笑。
“今日叫大家来,也没别的什么事,只是想知道如今府里各处都是怎么安排的。”
“厨房的都是哪些人?”
人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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