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再次回到迟夙曾经居住过的小院。
这次,夏日炎炎,闷热潮湿。
肆意生长的藤蔓爬满了整个院子,连那扇带锁的铁门,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两株梧桐树并排立在院中,伸展着宽大的叶片,无人修剪的枝丫几乎要伸进屋中去。
晚晚站在树影下,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迟夙好像长大了不少,身体抽条了,手脚更显纤细,像一株山野间新生的竹。
他的头发长长了,散落在肩膀上,凌乱却很干净。
白净的脸,红润的唇,莲华似的眼,已初显惊艳之色。
他身上的衣裳不大合体,没什么明显的污渍,但更像是下人的衣裳。
他抬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晚晚走过去,也同他一般抬头往上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的眼睛很纯净,日光穿过枝叶,落下斑驳的光影,尽数洒在他的眼底,黑得有些发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头顶的蝉叫的嘶声力竭,小迟夙就这样看了许久。
就在晚晚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突然收回目光,转身朝院子的另一处角落走去。
晚晚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不对。
一条腿撑着身体,另一条腿无力地抬起,像是受伤了。
正在晚晚观察他的腿时,他被脚下一根凸起的藤蔓绊倒在地。
他这一摔,直接磕在路边凸出的一块青石上,疼得他呻.吟一声。
晚晚心中一惊,立刻奔过去。
她看不到他腿上的伤,但她看见迟夙的嘴唇都在发抖。
他坐在地上,撩起了衣裳,看到膝盖有血迹慢慢洇了出来。
晚晚看着他的脸,看到属于孩子的脆弱之色散去,转而又恢复了沉默。
他很快站起来,走到院内唯一的水井边,熟练地将桶扔下去,打了一桶清水上来。
他年纪尚小,只能打起半桶水。
迟夙坐在井边,慢慢地掀开裤腿。
瘦弱的少年小腿纤细,长且直,皮肤白得像雪,唯有膝盖那一大片狰狞,全是破口和疤痕,触目惊心。
他不知从哪拿出一块布来,蘸着水开始清洗伤口,仿佛不知道疼似的,他擦的很用力。
小小的孩子垂着眸,不哭不叫,坚强的令人心疼。
晚晚心疼了一会儿他,便把目光落在那些伤口上。
这些看起来像是利器所伤,到底是谁对他下这样的狠手?
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有许多人靠近这里。
“墙里面的小畜生——”
围墙外传来男孩子们的调笑,几道公鸭嗓夹在其中尤其明显。
“今日你可逃不了了,给爷滚出来!”
“小贱种!出来!”
晚晚闻声皱眉,小迟夙却恍若未闻,专心致志地擦洗着身上的伤口。
“三哥,今日那小畜生不在?”
另一道公鸭嗓道,“肯定在,我方才派人来瞧过。上次让他跑了,这次他准跑不了。”
晚晚穿过围墙,看到围墙外站着几位小少年,身后跟着一群年轻的小厮。
这些子弟穿着富贵精致,面容青涩,一脸痞笑,一看就是人厌狗嫌最爱惹事生非的那类。
被称为三哥的那个年纪最大,看起来有十四岁,他的手受伤了,包着厚纱布。
他生得有些像如今的剑无渊,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眼下有些青黑,看起来萎靡不振。
剑无渊在谢家排行第八,迟夙第九,其余子弟都是谢家的另外几房所出,都是被娇养的子弟,早就惯得不成样子了。
他指挥着,“你们几个,看住那道铁门,其余人,跟本少爷爬墙过去!”
“是,三少爷。”底下的人应了。
很快就有小厮搬来梯子,架上了围墙。
另一个年纪小点的孩子看着那围墙,似回忆起什么,畏缩不前,“三哥,我不去,我怕。”
“怕什么?怕那畜生吃了你?”
三少爷冷笑一声,“你就跟你那爹似的,胆小如鼠。”
众人都笑了起来。
那孩子生得瘦小,手脚不停地抖,“三哥,我真的瞧见了......”
“闭嘴!”三少爷不耐烦了,“你若是怕,就不要跟来,趁早滚回你娘肚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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