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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功返

小说:

风满楼

作者:

林青觉

分类:

现代言情

“咚!咚咚!咚!咚咚——”

泰安三十五年,秋初,天降暴雪。

玉门关共九州白头,火光冲天、狼烟横行;城墙泣血、戈矛破碎。一将士右脸皮开肉绽,眼眶黢黑,他从地上爬起来,抱着黑红大纛,疯狂地奔跑!

身后,敌骑战马追。

大纛缺了半边,躲着飞箭投石,抽打狂风。其上一斗字仍可辨——萧。

身后的将士前赴后继,他们抓着自己的断臂冲上去,妄图用骨碴刺进敌人的身体,凄厉的哀嚎不绝于耳。

“大雁将士,永不言败!”

“丸奴不灭,毋宁死也!”

“丸奴小儿!受死吧——!!!”

随着金鼓响号角声震,玉门关爆发出千年来最可怕的怒吼——

“杀!!!”

乌黑战马的红瞳猛睁,似一道飞火越过尸山血海。马上那人披坚执锐,一扯缰绳便撞倒大片丸奴士兵,余下大胆者,皆成剑下亡魂。

“噌!”

剑啸混合马鸣斩空而出!那将士回头一瞧:敌将与跨下马皆撕开嗓子痛叫一声,双双翻倒在地,马已咽气。

他来不及喜,脚亦不敢停。

少将军翻身下马,径直走向城墙下的一杆烂帜——抬脚踹断旗竿,“丸”字幡晃悠着飘入血河。

月下,剑饮北风,眸杀怒雪。

身后一股凉风,敌将弃马刺向少将军面门。其断匕未近将军身,剑尖从其后颈穿出。

抽剑时,迸裂血花。

“烈将已灭,北上追敌!”

“是丸侬阿烈!将军杀了丸侬阿烈!大胜!!!”雪月夜,海东青披霜飞翔,欢呼声响彻燕云十六州。

东都的童谣仿佛远远传来——

“萧儿郎,萧儿郎,自古为君征沙场。今寒江,已身亡,家中老幺穿军装……”

泰安三十五年秋,亥时三刻,丸奴国勇部将领丸侬阿烈卒,丸奴人退于玉门关百里之外,雁国大胜。寒江大将军——萧荨,奉诏班师回朝。

——

金秋九月,洛阳,二十六日辰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熙熙攘攘的臣子跪了半个元阳殿,朱纮如浪。左文右武,腰间的坠子各不相同,却都熠熠生辉。

年轻的女帝端坐于髹金雕龙木椅之上,头戴黄玉卷云冠,袍鋈金绣雁。栗色眼眸满含少年意气,随意的抬眼皆是一股子拔山扛鼎的狠劲,正似山峦间的烈阳。

女帝扫视过众人:“众卿平身。”她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余光中是身后垂帘的太后。

“众卿可有事启奏?”太后先一步开口,不怒自威。她戴绿松石凤冠、着深青袆衣坐在绡纱绸幔之后,一双凤眸凝在左侧次位年轻男子的身上。

那男子一袭紫棠横襕衫,绣雁衔兰花、披鹤氅,出席北面女帝作顿首:“臣景似年,有事启奏。”

“爱卿道来。”女帝道。

“前月,文安县令李宴上奏,文安县已一月未落雨,加之天气燥热导致粮食欠收,已有旱灾之兆!”景似年举高手中玉笏,神情肃穆,“臣替李宴启奏,恳请陛下派人缮渠施粮,以永定河为中心向全县输水。”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道声音刻簿地插入:“一月无雨?将发旱灾?文安县归属莫州,李县令按理该上报给张刺史,再由张刺史上报,为何直传给尚书令?”

发声的人是右相,他一出口便把景似年的奏言推上风口浪尖,字字尖锐,惹来一众哗然。说罢,他向太后拱手,振振有词:“太后,李宴越级上奏事出反常。张知廉身为莫州刺史都未上奏旱情,故李宴的奏请空口无凭,臣以为极其不妥,此事贸然,需得谨慎!”

“臣附议!若当真有旱灾也该张大人上奏,何时轮到他一介县令!”

“李县令官居正七品,却直越九级传折尚书令,倒像是挑战张大人权威,公然私联中央,简直是倒反天罡。”

“莫非是毫无王法、毫不知身为人臣之礼节?!”

不少大臣七嘴八舌的附庸着,对远在千里的李宴口诛笔伐。剩下的中下品文官与武将缄口不言。

见风使舵!

女帝扣紧扶手龙牙,指尖发白。身旁侍立宫娥喝道:“肃静——”墀下声渐弱。

“哀家亦认为不妥。也是景尚书年轻气盛脾性良佳,若哀家坐尚书令……”太后口气一沉,“必要参李宴一个犯上不敬之罪。”

“太后及诸位大人贵人多忘事,怕不是忘了些什么。”景似年拔高声音,“臣于泰安三十一年向先皇奏请了‘折秘’行为的通过。县令若有燃眉之急,可以越过刺史直接传折于尚书令。”

他眼底掺上冷笑:“也不怪各位,毕竟县令传折子到中央远不及刺史方便,若非极要紧的事也万不会出此下策,是以近四年来只出现过零星数次。这次臣倒是疑惑,李县令都宁愿走‘折秘’了,可身为一州之长的张大人却告诉臣莫州一切安好!”

此话一出,满朝提心。

所有臣子面面相觑,额上冒了虚汗,方才的振振有词也如潮退弱了下去。如今倒是他们没熟记朝廷规章,若真要算起来,景似年参他们一个“忘却朝章”的过失也未尝不可。

这招“折秘”开了前不见古人的先河,一箭射中诸臣的眉心。

噤若寒蝉。

景似年始终盯着龙纹金砖,绷紧唇角,不冒犯天家龙颜。而其言掷地有声,不得不让整个元阳殿鸦默雀静,只剩漏刻单一死板的嘀嗒声。

太后细不可闻的轻啧一声。

“爱卿待如何?”女帝搓弄着拇指上的和田玉板指。

“依国法朝规,张知廉作为一州之长有瞒旱情不报之嫌,理应押回洛阳入大理寺审讯。”景似年面不改色。

“咚!”

右相直挺挺的跪在硬硌的金砖上,嘴唇连着胡髭颤着:“太后!尚书令的提议过于贸然!且先不论旱情真假,若旱情不实,中央随意押地方官入大理寺岂不寒了臣子之心?张刺史兢兢业业驻守莫州五年,从未有过过失,依臣看,不实地考察文安县实在不能维护张剌史的清白!”

“清白?若右相如此在乎张刺史之清白,将其押入大理寺细细审问有何不妥?”景似年哂问,“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右相于张刺史之清白与清誉间必舍其一。况且我掌管地方行政事务,有权决定,右相如觉不公,一齐将李县令押来亦可,好作对证。”

“自然是大大的不妥!本官向来欣赏张刺史,自希望同保其清白与清誉。尚书令既为首,可要常常自省,谨言慎行。本官既为朝之重臣,自该心系同僚,拳拳之心无半分脏污。遂,臣恳请太后还张刺史清白!”

右相向着太后深深毕首,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位臣子亦出列拜伏。

“臣恳请太后还张刺史清白!”

他们锦衣上金丝银线绣的飞禽走兽因着初日高升的曜光,而倏地亮出尖利的爪钩与森寒的獠牙。一时,方台上前位力有不逮,后位听之任之,竟无人镇得住。

“诸位稍安勿躁。”左侧首位的老人出列,立于众臣之前,胸前凤戏池纹唬退百官,“依老臣看,天家重堂、龙子诞地,两位大人切记口下委婉,莫伤和气。右相赤子之心,老臣明白;尚书令心系百姓亦是诸位皆知,只是陛下与太后御前,莫忘体统。”

“梅爱卿所言极是。”女帝赞许道。

太后掌心朝上,抬手徐拂:“右相起。左相所言自是没错,只是哀家觉着右相一片苦心不忍辜负。究竟是李县令谎奏还是张刺史瞒报,尚书令去看看便知道了。”

女帝眼波飞转,与景似年一刹视线交融,下颌微抬:“景卿依法谏言,刚正不阿堪称百官表率,右相之主张亦不无道理。朕便下旨让景卿前去文安县,彻查旱情。右相下朝后拟旨,左相审批,定于三日后启程。”

“臣领旨!”景似年及左相答道。

“臣倒是还想问景尚书,”右相口气暧昧,“若文安无旱情扩散,你待如何?”

“若文安无旱情,全凭国法处置李县令。另,臣以头抢地,以赔管理不当之罪。同样,若张刺史瞒报,臣亦恳请陛下凭国法处置,也望为其作保的右相作出表率。”

景似年立于御前插玉笏入绅,面上悃愊无华,眉目坦荡的掩不得一丝阴翳。

此语是如何赤胆,直教满朝文武屏息凝神,连右相的眉心也不自觉的紧起:“莫非尚书令以为我不敢当不成?”

“非也。不过是承右相先前之教诲,后辈活学活用,如实奉还罢了。”

话落无声。

“咕噜、咕噜”太后倏地盘捻起玛瑙珠串,所有臣子摧眉折腰,如临冰窟。那对张扬的眸子勾着朱色斜红朝景似年扫去:“景尚书好盛的气节,看来是成竹在胸了。”

女帝静若池水。景似年呈欠身之态钉在原地,天倾山辄的目光自上而下压在他背上,是刮骨之刃。

“既然尚书令放下海口,哀家给你两月,你可必要严查不殆。若旱情为真,哀家必将整顿朝堂;若旱情为虚,尚书令可定要如你所言。假使到时后悔……哀家可是难办得很。”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太后金尊面前,臣自信守承诺。”

女帝抽了抽眼尾,口型作着“荒唐”。

“臣亦是。”右相拔直腰杆,“尚书大人的确威风凛凛,不过只是你一人前去勘探,恐怕力有所不逮。臣提议,派朝中一深谙农务的官员与尚书令同去,以充副手。”

太后仍盘着珠子:“倒是好提议。皇帝,你看呢?”

女帝一默:“除了吴右仆射,朕以为满朝文武暂时寻不出一个办事机谨、深谙农务的大臣,不如派她同去。”

“怕是不合适。一个二个都离了职,尚书省又有何人来处理内廷事务?长官们不在,六部无首,唯恐他们起了惰性,农国家上下事宜易出批漏,还是另选他人较稳妥。”太后道,“此事容后再议罢。”

女帝深吸一口气:“……听母后的。”

“那便好。众卿何议?”太后将珠串套回腕上。

“太后圣明,臣无异议——”

景似年和道:“臣无异议。”

“嗯。”太后被宫娥扶起,“今儿便到这吧。哀家乏了,退朝。”

她凌云髻上的金凰九尾步摇轻摆,曳地长袍由宫娥小心地托起,拾墀从方台旁侧离去。

“恭送太后!”群臣顿首。

女帝看向太后渐远的背影,摆了摆手,身侧的宫娥立刻拔高声调:“退朝——”

群臣陆陆续续散的差不多后,女帝轻声道:“令君留步。”

景似年驻足不动,随即眸珠一转,伸手拦下左相,附在其耳边:“多谢梅大人替晚辈解围。”

左相对他颔首:“臣只为天家尊严。”言毕,她向女帝拱手一拜、转身离去。老人年暮发华,风范依旧。

熙光朗朗处,宝座上悬着的金丝楠木匾额书“懋绩可风”四字,墨迹深深,入木三分。此时正俯瞰大殿,庄严肃穆。

“梅左相,当真是位廉臣。”女帝眸光奕奕。

“毕竟是先皇亲封,安侯梅正衣。”闲人散光,景似年说话也随意了些。他从蹀躞带上取下一柄长扇,檀木侧刻二字:桃夭。咻地展开,扇面上是奇美的桃花。

女帝如释重负的叹气,她警惕地朝四下看了看,确保无人后方才开口:“你把话说的太绝。徐氏兄妹明显是一唱一和,有备而来,恐李卿处境亦举步维艰。若你两月内无果而返该如何?北方官员目前受徐氏所控,我只怕你是羊入虎口。”

她恨道:“况且还说给你安个什么副手,他二人当真是兄妹情深,默契非常。”

目前,朝廷大半都是右相的附庸者。女帝刚即位不到半年,势单力薄,尚未亲政,凡事都要屈于徐太后膝下。她最首要的任务就是铲除右相及其余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但,难于上青天。

“他们都道我景氏‘铜臭污朝’、‘百商一官’、“真豪强伪世家”,而泰安二十七年的状元偏偏是我这个商贾之后。”景似年不疾不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羊入虎口还是鹘入鸦群,犹未可知。”

“你纵然强悍,却亦可能寡不敌众。徐广现在不仅是右相,还封了太师之衔。”女帝在殿内来回踱步,“若我同拥中书尚书,镇内外二朝,定天下乾坤,徐氏何惧之有?只可惜,梅左相怕是无心政斗。”

“若是她始终不偏不倚,也不算太坏,您尚有机会去寻更多有志之士。不过陛下,臣要提前告诉您,此去臣并非有十成把握。若臣败下阵来,被碎尸万段,望您开恩拾掇两块整齐些的尸骨送回衡阳……”景似年打趣道。

“口无遮拦!给朕住嘴……”

“陛下——边关急报——!!”

话刚语□□林郎匆奔入殿,踉跄下跪!

“何事?可是大将军回京突有变故?!”女帝扭头忙问。

“回陛下,半月前大将军击杀丸侬阿烈后,直深入丸奴腹地追击残部两千里,歼敌三万,生擒了奔逃的平王、班王及相国都尉等共四十人。昨夜丸奴又割给我们两座城池,划入大雁版图!”羽林郎扶正锦帽,换了一口气,“现在大将军已至河清县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

“好!重重有赏!传朕旨意,大赦天下!”女帝喜上眉梢,龙袖一甩,“务必给朕将将军好好的请回来!”

“将军此次凯旋,陛下可要举宴欢庆。”景似年笑说。

“速让礼部去办!”女帝一声令下。

“是。”景似年应道。

他执扇之手背在身后,写出个“萧”字。他的目光投向殿外,怒阳刹人。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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