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河边,河冰破裂的声音,伴随着刀剑相撞的声响划破了林间的寂静。
不一会儿,传来了河水流动的玎玲声,空气中弥漫起丝丝血腥味。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下一刹马蹄声起,急匆匆地往林子里掠去。
…
已入春许久,江南的薄雪早已退去,冰雪消融,水乡的灵魂流动。绿芽冒尖,浅浅绿意覆盖着水乡。
近几日雨下的勤了,虽是沥沥淅淅的小雨,但下的徐清心中不安。
往年也是入了夏才开始连绵不绝地下梅雨,今年下的早了许多。
细雨被凉丝丝的风一吹偏了方向,雨丝伴着凉风落在徐清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徐清不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小姐,先回去吧,大公子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栖枝弯臂间搭着一件纯白狐裘,温声劝着。徐清不言,伸手取来狐裘,往身上一披,拿起廊下的纸伞走入雨中。
栖枝叹了口气,拿起伞提步跟上。
没走几步就瞧见雨幕中缓步而来的一道倩影,徐清步子顿了顿侧身想从另一条小路绕出去。
刚侧了个身就被徐妗逮住了,“去哪?”
徐清身影一顿,叹了口气,认命般转过身,嘴角挂上有些讨饶意味的笑,“阿姐。”
徐妗的声音是软柔温和的,性情也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徐清的声线也是温软柔和的,但性情比起徐妗的温柔还要活泼一些。
徐妗没说什么,只了然地笑了笑,伸手不容拒绝地牵起徐清往回走,“今年的雨下的早了。”
徐清任由她牵着,闻言轻轻应了声。
脚边的新芽沾着雨水,叶面上的雨珠汇聚成一大滴砸入土地中。
“过不久就该入夏了,梅雨时节最是容易发洪水,这几日爹爹和大哥阿珵都在这一带的河域忙着,京城也派了人来……”
说话间,徐妗牵着徐清回到了廊下,她转头眸光柔和地看着徐清,“清清,大哥说了,近日你就不要出门了,乖乖待着,好吗?”
“知道了,阿姐。”徐清嘴上应着,心里却盘算着其他。
徐妗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个妹妹性子温软,待人和善,却又有些跳脱,喜欢往外跑,姐妹俩性子到底不大相像。
徐妗又嘱托了几句,起身拢了拢大氅,像是准备离开。
徐清在她的动作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抬手快速扯住徐妗的袖子,“姐姐,京城来人…是来帮忙防洪的吗?”
徐妗唇角一顿,眸中笑意微敛,“不清楚,你乖乖的。”说完,轻轻地拍了拍徐清的手,转身打起伞走进雨幕中。
徐清起身,在廊下目送徐妗的背景,又瞧见徐妗停了下来。
在细雨中,徐妗的面容模糊了许多,看不真切,声音柔柔的像是乘风而来。
“清清,明日阿姐要随母亲去寒山寺祈福,你留在家里。”
徐清应了。
徐妗唇角挂笑,背影消失在院口。
待徐妗离开后,徐清敛了笑,脱下狐裘进了屋。
栖枝给她倒了杯暖茶,徐清捧在手里,盯着杯中泛着涟漪的茶水思索着。
“小姐?”
“嗯。”徐清回了神,“爹爹大哥三哥不在,母亲和阿姐明日要去祈福,我需得留在家中,你去探探消息,京城来了什么人,来做什么的。”放下茶杯,食指轻扣杯壁,“叫歌槿过来吧。”
“是。”栖枝应了声,退出了屋内。
杯中温茶一点点变凉,歌槿进屋时,携带着雨中寒凉,鬓间碎发被雨打湿。
徐清倒了杯温茶递给她,歌槿接过,饮尽。
“这几日你代栖枝陪在我身边吧。”
歌槿应声。
…
徐母出门前还是觉得不放心,拉着徐妗又来找徐清。
“清儿啊,我和你阿姐去寺里祈福,会在寺里待久些,你在家要照顾好祖母,这雨下的人心里不安,怕是要闹洪灾。”
徐清和徐妗一人握着徐母一只手,徐妗笑得温婉又无奈,“娘,您怎么自己吓自己呢,大哥不是说了没事吗,您放宽心。”
徐母脸色有些焦虑,听了女儿的话点了点头。
徐清晃了晃徐母的手,“娘,会没事的,菩萨会保佑我们的。”
送走了徐母和徐妗,徐清收拾了下转身去了祖母的院子里。
老人家年纪大了容易胡思乱想,今年的雨虽也没早下多少,却是下的人心里慌张,她得去安抚一下祖母。
在祖母的偏院歇了一夜,雨未停,次日一早,陪祖母用完早膳,又安抚了祖母几句,回了自己的院子。
百无聊赖地在廊下小息,歌槿站在她身后。
“小姐心里烦忧着,为何不亲自出去看看?”
徐清阖着眸,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卷书,“昨日阿姐来这叮嘱我别出门,乖乖待在家里,还提到了大哥,就是告诉我,我出不去的。再者,这几日爹爹他们都忙着,娘和阿姐去寺里祈福,这雨不停,百姓们心里慌着,我若是这时候离开,这院里的人传出去,保不齐引起骚乱。”
她睁开眼,叹了口气,幽幽道:“等等栖枝的消息吧,洪水未发,京城竟然来人了,大概不是为了防洪一事而来……”
“小姐以为?”
徐清眸光深深,“京城的皇子都已过弱冠之年了吧。”
歌槿思索了一下,“四皇子今岁刚行冠礼,五皇子还得等上两载。”
徐清转头望向院墙,粉墙黛瓦上皆是雨水,“差不多了,京城又该是一阵血雨腥风了。”
歌槿迟疑了一下,“小姐的意思是…?”
顿了顿,“可是,当今圣上正直壮年…”
徐清似是笑了声,“当今圣上是先皇最小的儿子,二十又五时登基为皇,如今已在位有二十三年之久,先皇有七个儿子在深宫中活过了弱冠之年,在圣上登基时只剩他一个了。”
歌槿默了默。
徐清伸出手,雨水顺着白皙的指尖在掌心中汇聚成一滩水洼,“中宫嫡出如今也二十又五了,四皇子和五皇子已是弱冠之年,这只是刚刚开始。”
“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徐清微微抬手,掌心中的雨水顺势流入袖口,冰凉渗入肌肤,“夺取皇位是需要人拥护的。”
歌槿似是了然,却又不解,“可江南离京城这么远,徐家也无兵权,拉拢我们有何用?”
徐清轻轻笑着,“但我们有民心。”
“徐家是根基很深的世家大族,祖上助帝开国后便放了权请旨留守江南一带,昔日留在京城的大族大多都倒了,剩下的也构不成威胁。而徐家虽无兵权,且退守江南,但江南一带物资富庶,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歌颂徐家。或许是圣上怕我徐家在此拥民为王,想要制衡我们,又或许是哪位皇子看中了我徐家所拥的民心,想利用我们。”
“依小姐所说,那徐家能屹立百年不倒,该是远离京城纷争的。”
“嗯。”徐清点头。
“那徐家这回又怎么会参与他们的夺位呢?”
“他们定然不会直言让徐家站队,他们要的,该是徐家不得不站队。”
歌槿不明白,不再接话。
徐清伸出廊外的手已满是雨水,连指尖也在滴水。
忽然,她手掌猛地一握,掌心中的雨水炸出一朵极小的水花,指缝间渗出的雨水落入土地中,微风伴着细雨,模糊了徐清的声音。
“阿姐去岁及笄了。”
……
沥沥淅淅的小雨连着下了一个月,转眼入了夏,雨势忽的变大,江河湖溪水位连连上涨,已有发洪之势,民间百姓开始出现隐隐骚动。
徐母和徐妗在寺里住了半月,半月前方回,徐泽给徐清下的禁足令未解,徐妗也每两日来一趟徐清的院子,同她聊上两句。
这日,徐妗刚走,徐清便回了屋。
在徐母她们离开后的第三日栖枝便带回了消息,现下栖枝跟着她,歌槿便被她派去周遭的水域看看。
“小姐,京城的人快到了,不出意外,就是这两日。”
徐清揉了揉脑袋,颇有些头疼。
栖枝带回的消息里,京城的人是带着圣旨而来的。
带着圣旨,徐家兢兢业业守着江南,扣罪是没可能,嘉赏也不至于,那大概就是赐婚了。
她刚及笄,但长姐未嫁又怎么轮得到她。
但目前最让她头疼的除了这道圣旨,还有栖枝带回来的另一个消息。
四皇子和五皇子也来了,却不是随着圣旨一道而来。
皇子离京,却未有皇帝下旨或传口谕,偷偷离京吗?还是皇帝下了什么任务。
正思索间,小厮冒雨匆匆而入,“四小姐,老爷喊你去前厅。”
徐清默了默,柔声问,“可是有人来了?”
“回四小姐的话,是京城来的人。”
徐清拂了拂手,站起身来,“知道了,去回爹爹,我马上过去。”
徐清抚了抚衣襟,提步朝前厅而去。
待徐清到前厅,满厅跪了一地的人,徐清上前,跪在徐妗身旁。
手握圣旨的公公见人齐了,掐着细嗓宣读起来。
一句‘钦此’落下后,大厅一片安静。
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十分突兀,“徐大人,快接旨吧,咱家好宣读下一道圣旨。”
徐清眼睫轻颤,徐泽和徐珵作辑的手微抖,像是在忍着,徐母眸中带着震惊和哀伤与徐峰对视。显然,这道圣旨已是始料不及,而还有一道圣旨则让徐家人更加不安。
徐峰咬了咬牙,“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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