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川扫了眼枕边的手机。
明明刚才还有力气玩手机。
但他什么也没说,在床上坐下。
他一坐下,凌遥就自动凑了过去。
周淮川往后挪了挪,半躺半坐在床靠上,让凌遥能在自己怀里靠得更舒服。
等她躺好,左手轻握她肩膀,右手端杯子。
凌遥低头,手都懒得从被子里拿出来,直接就着周淮川的手喝牛奶。
她刚睡醒,又长时间没进食,怕她胃不舒服,周淮川没让她喝太多。
喝了小半杯,他把杯子放在一边。
他没从床上起来,凌遥也就继续躺在他怀里。
躺了会儿,凌遥没忍住,侧过脸,在他胸口很深地嗅了一下。
毛衣上有好闻的味道。
周淮川微微低头,下颚正好搁在她发顶。
温柔地蹭了蹭,他问道:“还疼吗?”
凌遥抿着嘴角没吭声。
疼倒是不疼,就是觉得难堪,还有伤心。
过去她也不是没骗过他。
考试没考好模仿他的笔迹给自己签名,给喜欢的明星花钱却骗他钱用来买首饰包包,就连大学的专业都是瞒着他报的。
可从来没有哪一次,他动手打了她。
周淮川捏住凌遥下巴,将她脸转过来。
看着她眼里的委屈,他没有心软,严肃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不等她回答,他说:“你请假离开学校后你们老师给我打了电话。你告诉我的是下课后去见你妈咪,但事实上你上午就已经请假离开。”
他顿了顿,更用力地捏住她下巴,看到她因为疼蹙起眉心,沉声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一万公里之外消失的这几个小时,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可能会遭遇各种危险,而他因为远在他乡,无法及时赶到她身边。
意味着他也许会因此失去她。
没什么“也许”和“可能”,哪怕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对他来说也是毁灭性的。
周淮川在意的不是她骗他,而是她隐瞒了她的行踪,她在他这里失踪了几个小时。
当然凌遥相信,在接到老师的电话后,他肯定马上就开始查她行踪,也很快就能知道她在哪里。
所以他才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等她装模做样回到学校,让司机把她带去机场。
让她从自以为天衣无缝到谎言被拆穿,从天堂到地狱,给了结结实实一个教训。
虽然最终她平安地来到了他身边。
但事情不是这么论断的。
在她离开他“视线”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担心和害怕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周淮川在说这些时,凌遥依然能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感受到,当时他有多紧张。
更何况多年前她差点遭遇绑架。
对周淮川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确保她的安全。
这么一想,凌遥觉得那顿屁股挨得不委屈。
她低垂着脑袋,心里酸疼得厉害,整个人缩成一小团,乖乖窝在他怀里。
“哥哥,要不你再打一顿吧?”她实在说不出口,顿了顿,难堪道,“但是能不能换个地方?”
“还疼?”周淮川拧眉,“我请医生过来给你上了药,不是说只是有点肿吗?”
“也不是很疼,就是……”
周淮川打的时候收着劲儿,没真打疼她,其实让医生来上药都多余,但被打的部位实在叫她难以启齿。
说出去谁信啊,二十岁的人了还在被自己哥哥打屁股。
发现怀里的人在往被子里钻,知道她不好意思,周淮川岔开话题,“那是脚疼?我让医生处理了你脚上的伤口。”
凌遥毛绒绒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仰起脸问:“你怎么知道?”
骑马穿的靴子不合脚,又和沈沛文牵马溜了那么久,她的脚上被磨出了血泡。
她不是个能忍得住疼的人,只是昨晚突然被送到E国,紧接着又被狠狠教训,她没顾上。
现在才发觉,比起屁股上的伤,脚上的伤似乎更严重。
她拉开点被子,把脚伸出被子外。
脚上的血泡已经被挑掉,消毒过也上了药。
凌遥的脚偏小,脚掌细窄,脚趾纤长,脚指甲上什么也没涂,是健康透明的颜色,涂在伤口处的红色药水,衬得一双脚白净柔嫩,瓷玉一般。
“衣服也是医生换的吗?”凌遥放下脚,回头问身后的周淮川。
她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掉了,现在身上穿着睡裙,纯白色,长至脚踝,袖口和裙摆绣着手工蕾丝,很经典的英式复古睡裙。
一头长卷发睡得凌乱,蓬松地披散开,浓密的眼睫下是剔透的浅色眼眸。
身处的环境,身上的穿着,这一切都加重了她身上的混血感。
周淮川的目光笼在她身上。
她仰起脖子,下巴沿着脖颈到锁骨的线条,宛如神迹,他的鼻息间全是她头发上精油的味道,淡淡的小苍兰。
“女医生吗?”她又问。
“当然。”他轻声说。
“替我谢谢她。”
“好。”
“你怎么知道我的脚受伤了?”
周淮川拉过被子,替她重新盖上脚,“你的鞋和袜子是我脱的。”
“哦……”
周淮川摸了摸凌遥的头,柔声问:“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凌遥一脸抗拒,“我不吃白人餐。”
没有白人餐。
周淮川亲自下厨。
一碗加了玉米粒和金华火腿的蛋炒饭,淋了点老抽,让炒饭颜色看上去更有食欲。
凌遥吃了一碗,又要添一碗,周淮川没同意,盛了碗汤给她。
羊肚菌竹荪炖鸽子,从早上开始煲,鸽子肉早已炖得骨肉分离,汤头鲜美。
肚子里有了东西,她心情肉眼可见变好。
边喝汤,边事无巨细地告诉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我总觉得陈鹤年怪怪的。”说道詹家老太君做寿那天,凌遥突然提了一句。
周淮川看她一眼,“哪里怪?”
“也不是说他人怪,”凌遥回忆着,无意识地咬了咬调羹说,“是他对安安……很奇怪,他告诫她不能喝很多酒,喝了酒不能和异性单独相处,他在说这些话时完全就是一个兄长的样子。可是……我看见他用手抹安安嘴角蹭出来的口红。”
凌遥偏头,带着困惑询问身边的人,“你觉得作为一个成年的兄长,触碰妹妹的嘴唇,是不是不太正常?”
周淮川不动声色地收回替她擦嘴角的手,露出思考的表情,在凌遥灼热期待的目光中,如她所愿地回道:“确实不太正常。”
“我就说嘛!”她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放下调羹,歪着一边肩膀,几乎凑到他耳边,放低声音,分享秘密般说,“我跟你说,其实那天我看到安安脖子上的吻痕了,你说会不会是……”
凌遥最近一段时间饮食和睡眠不规律,周淮川在汤里加了补气的药材。
她呼出的气息潮湿滚烫,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在男人半垂的视线中,嘴唇鲜润饱满,唇珠晶莹,上翘的嘴角牵动一侧梨涡深陷。
“你觉得呢?”头头是道地分析完,她再次寻求周淮川的认同。
这回周淮川没给她想要的答案,他说:“如果是我,我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凌遥显然不理解他说的话,“可安安是我朋友,万一她被陈鹤年欺负了呢?”
但周淮川却说:“正因为她是你的朋友 ,你更不应该去插手这件事。”
除了Leo,庄园里还有很多佣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英式仆从装束,安静整齐地站在偌大的餐厅里。
无论主人在谈论什么,只要没吩咐,面无表情得像一尊尊雕塑。
周淮川没叫佣人,他站起身,亲自收拾凌遥用过的餐具。
从为她准备食物,到她吃完收拾,从始至终,他都亲力亲为。
这让“雕塑”们都忍不住互相对视。
他们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不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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