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顾星然的回答,林荞一言难尽地说。
“我觉得要不还是你用嘴说然后我来画吧你画的实在是,额太抽象了。”
顾星然也知道自己画得的确有点烂他轻咳一声把纸团了个团扔到一边,林荞把自己那张纸放中间将空白的反面翻到上面一边听着要唱的歌一边与顾星然进行热火朝天地讨论。
“前面这段需要弹吉他唱,到时候你给个伴奏?”
“我觉得这段更适合王航一个人清唱,要不这样我们上台后除了王航都背过身去然后随着歌词推进依次转过身来进入高潮后来个全员大合唱如何?”
“好主意啊!感觉有前面的铺垫后面一定会特别地热闹那我应该拿着小提琴站在哪?”
“你别急着上场这首歌不是叫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吗?你正好可以当那个对面的女孩,在那段独奏前跟我们互动哎对了你的小提琴从哪里弄来?”
“难道家里没有我以前的小提琴了吗?”林荞本来今天跟顾知洵发微信的时候想问他来着结果聊嗨了就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顾星然表情一顿,眼神尴尬的闪躲了下:“时间那么久了,期间还搬过一次家肯定是找不到了,你再想别的办法吧。”
他这么一说,林荞立马领悟,估计是当初清理她东西的时候一起给扔了吧算了她还是等着找方雪薇让方雪薇帮忙去给她借一把吧。
林荞随口接上顾星然的话:“那你们这家搬得可真轻快是不是把以前的那些老照片也落下了不然当初你怎么没认出我来?”
这次顾星然没有很快回答他盯着纸张看了会才用很寻常的语气说道。
“没落下。”他轻声道“因为早被我撕光了。”
林荞眼皮一晃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问到了敏感的话题她不用想都清楚顾星然说的撕光是什么意思又是为什么撕光。
所以她也没有问只是望着旁边摆放的木吉他主动道。
“顾星然你给我弹首曲子吧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别人给我弹吉他是你爸给我弹的这第二次——”
林荞看向顾星然灿烂一笑:“我觉得你来最合适你可是我儿子
……
幸运?遭遇了这些不公的对待还幸运?
顾星然在心里无声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对上了林荞的眼眸。
他听别人说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
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这个人就会是什么样的人。
林荞的眼睛很好看,当然,不仅仅是她的眼型,更多是里面承载的东西,那种发亮,充满能量,活力四射,对一切抱有期待的神色,顾星然只在林荞的双眼中看到过。
他时常在想,林荞为什么会有这么蓬勃的力量呢?为什么会有这么积极乐观的心态呢?如果是他穿越到未来,发现家里破产,儿子是个混混,爱人是个木头疙瘩,自己还成了个坏事做尽的人,他一定会炸了这个世界,跟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
可林荞呢,就算是手握最差的一副牌,她也能稳住心态,告诉自己是因为幸运,才能有这种表现真正实力的机会,然后带着希望把它打出最好的成绩。
林荞真的很不一样。顾星然想。
他一言不发地拿起旁边的吉他,指尖在琴弦处从上往下拨动了趟,吉他柔和的音色在客厅中响起。
“好。”
顾星然回答了林荞,他握紧吉他,“这首曲子叫《TheSoundofSilence》,用中文翻译过来就是……”
顾星然抬头看她,眸子中褪去了几分桀骜,多出了几分柔软。
“寂静之声。”
*
顾知洵今天回来比较晚,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
如果是平常,顾星然和林荞这个点都已经回屋准备睡觉了,客厅里不会有人在,也不会开着灯。
所以在顾知洵推开门,发现客厅的灯还大亮着,整个空间明晃晃的时候,有了短暂的疑惑,他的目光移动,看向中心位置的那两个人,另只准备关门的手一停,再次动起来时动作变得很缓慢,用最小的动静关上了门。
客厅内的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一个趴在茶几上,一个侧躺在沙发上,桌面和地板都摆满了纸张,乱糟糟的散开放置,再往旁边看,就是一把木色的吉他。
林荞给顾知洵简单说明过情况,所以他大概扫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脱下外套,换下皮鞋,朝内走去,站在了两个睡着小朋友身旁,弯腰开始捡着旁边乱七八糟放着的纸张,一张、两张、三张……
顾知洵动作停住,他缓缓朝旁边转头,看到了一抹浅绿。
不知何时,单调的灰色沙发被铺上了浅绿色的沙发毯,上面带着搞怪的几何图案,有白色鹅黄色等等做点缀,盖住了下方的冷色调,像是给沙发增添了几分温度。
顾知洵想起来,这是前个周林荞买回来洗干净铺上的。
他直起身,视线在整个客厅中环绕
一圈,电视柜上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几株生机勃勃的黄色向日葵;开放式厨房的黑色双开门冰箱上,贴着各种五彩斑斓的卡通小磁铁;阳台上除了他和星然黑白灰三色的上衣裤子,还多了雾紫的毛衣浅蓝的长裙红色的围脖……
有趣的小摆件,好看的彩虹脚垫,画满小草莓的水杯,类似的东西占据了客厅的各个角落,顾知洵屏住呼吸,将所有的物件一一看过,那些缤纷的颜色尽数留在他的双眼之中,占据了他漆黑的瞳孔。
是什么时候…家里变成这样了呢?
多出一件东西的时候他没有在意,两件的时候他觉得她开心就好,直到顾知洵此刻蓦然回神,才发现原本单调简约的房子多了数不清的明艳色彩,不再看起来冷冰冰的,而是有了温度。
上一次家中是这幅场景,还是在八年前。
茶几处传来声响,是顾星然睡迷糊了把脸翻了个面,面朝顾知洵,换了个姿势又把头枕在手臂上继续陷入沉睡,露出了如孩童般毫无防备的睡颜。
至于沙发上的女孩,还是乖乖地维持着一开始侧躺的姿势,身体蜷缩起来,放松的手指向内微弯,黑发遮住了她大半边脸蛋,只有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还有粉红水润的嘴唇。
两个人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像,还有那不可忽略的胶原蛋白,皮肤细腻的看不清毛孔,身上的整洁干净校服,都让顾知洵想起了土壤里的小绿芽,生机勃勃,发荣滋长。
他们并没有占据这个家多少的位置,却奇怪地让整片空间充实了起来,曾经顾星然在家里总是带着低气压躲在房间内,就算是顾知洵工作结束的早回到家,也与他几乎见不上面。
而林荞来了以后,仿佛给顾星然这颗枯萎的小绿芽浇了水施了肥,最重要的,是给了他充足温暖的光照,顾星然终于从自己封闭的小世界走出,放下了手机,关闭了电脑,认认真真开始面对生活。
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意外未发生之前。
顾知洵眼皮微颤,胸膛中发酸发涨,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那里被不知名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就好像缺失一块的拼图终于被补了回去,失而复得,虚惊一场。
顾知洵扯了一下领带,让快要窒息的脖颈放松,他右手还握着地上捡起的纸张,像是给他黑色的衬衣做了点缀,他望着不同以往的家,望着面前熟睡的人,缓缓呼出一口气。
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好。
他静站了会,再次开始捡起地上的纸张,帮他们收拾好,摆放在茶几上方,整理
完毕后,顾知洵站在沙发旁边,垂眸解开衬衣的两个袖口,弯下腰,一手经过林荞的纤细的脖颈,一手经过她的腿弯,手掌略微朝林荞的身体外伸,指尖自然的微蜷,单用手臂的力量托住她。
确保不会触碰到她的身体后,顾知洵将她横抱起来,步伐沉稳的走向林荞卧室里的床边,动作轻缓的把她放在床上。
他伸手将女孩快吃进嘴里的头发拂开,又弯腰拎起旁边嫩粉色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细心地掖好了边角,然后直起身,安静地看了她熟睡的脸庞片刻,转身走出卧室,关上门。
重新回到客厅,顾知洵一侧头,看到了因为姿势不舒服被脖子疼醒的顾星然,他打着哈欠在揉眼睛,看到顾知洵出现后睡眼惺忪地打了个招呼。
“爸,你回来了?
顾知洵:“嗯,刚回来不久。
“哦……哎?林荞人呢?顾星然一扭头看到了空空荡荡的沙发,纳闷的在客厅环绕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是上厕所去了吗?
顾知洵神色不变,开始专注的整理沙发,拂平上面的每一道褶皱:“她睡了。
“睡了?好吧,还怪聪明的,知道回房间睡,不像我趴在这睡差点给睡落枕了。顾星然站起身呲牙咧嘴的活动了下四肢,忽地想起什么,又朝顾知洵问:“对了爸,我们节目需要林荞拉小提琴,咱家的小提琴还有吗?
顾知洵垂下眼眸,淡淡答:“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可能是搬家的时候忘了带。
顾星然了然:“我猜也是,都这么多年了上哪找那东西去,我都不记得上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了,行吧,到时候我们再去借一把用就是。
说完,顾星然拿起脚边的吉他想放回屋,他用余光瞅了眼一丝不苟整理东西的顾知洵,把他爸认真的那股劲尽收眼底,沙发毯上每一个被坐乱的痕迹都没被他爸错过,几个靠枕更是用同个角度整齐摆放着。
顾星然自己也挺爱整洁的,但远远到不了他爸这种程度,瞧见恢复如新的沙发,他无语地嘀咕了句:“反正每天都要坐,到时候又得乱,用得着收拾得这么整齐吗?你也不嫌麻烦。
顾知洵没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我习惯了,所以不觉得麻烦。
“还不是因为你有强迫症加洁癖。
“但这也不算缺点,喜欢整齐又勤快肯定是好的,哪像林荞那妮子,既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又眼里没活一点不勤快,偏偏还跟我说什么喜欢整洁的环境,一看就心里舒服,切,要没你成天在
后面跟着收拾,她肯定早把家里住得乱糟糟的了,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
顾星然说话的功夫,顾知洵把沙发收拾了出来,直起身轻笑一声:“那我应该庆幸,还好我在。”
顾星然拿着吉他进屋放了起来,又重新出来拿书包,把桌子上的纸张一股脑塞进了书包中,絮絮叨叨的唠叨:“爸,咱家虽然没什么大钱,但你好歹也是个小公司总裁,你要拿出架子来是不是?不能成天这么朴实无华,看起来跟很好欺负似的,保姆又不是不做这些活,别告诉我你在公司也成天亲自收拾这收拾那?”
半天没听到顾知洵的回答,顾星然疑惑地抬起头,却直接撞上了顾知洵的视线,他一直在看着顾星然,金色的眼镜边泛着头顶吊灯映出的光晕,显得他的神色更加柔和。
顾星然很少见到顾知洵这个表情,一时间有些无措,连忙躲开他的目光道:“你一直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顾知洵摇头,他的声音很低沉,与顾星然清朗的少年音完全不同。
“我只是在想,你好久没有跟我说过这么多话了。”
顾星然愣住。
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眨眼,直到眼珠子都开始干涩,顾星然才突然清醒,低下头藏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五味杂陈的情绪侵占他的大脑,蔓延至他的四肢,令他手脚都麻麻木木的,如果放在以前顾星然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因为觉得丢人然后脸红脖子粗的跟顾知洵大吵一架。
可是这一次,他除了有点心酸,别的没有太大的感觉,顾星然曾经一直都活在怨恨之中,怨妈妈的离开,怨爸爸的忙碌,怨世界的不公,可在林荞来到后,他抱怨世界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少,甚至现在能好久都不再记起那些曾经令他耿耿于怀的事情。
顾星然现在很忙,忙着跟林荞斗嘴,忙着被林荞逼着学习,忙着想招数跟林荞对着干,忙着因为林荞参加的演出……再冷的身体站在太阳下都能暖过来,冻得再大的冰块也能在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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