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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最大最大的功臣
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间,便已是到了天子启新元元年末。
时值秋九月,仿若蒸笼般闷热的长安城,也终于在秋风吹拂下降下了温。
但随着温度的下降,朝堂催促梁王刘武离京回国的热情,却是愈发的高涨起来。
——太祖高皇帝制:诸侯三年一朝长安,至多在长安滞留旬月。
照理来说,早在秋七月的那次秋狩时,朝堂就已经该‘群情激奋’,驳斥梁王刘武眷恋不去,更甚是居心叵测了。
只是如今,关东时局微妙,梁王刘武的重要性愈发水涨船高。
再加上天子启对朝野内外放出风,明里暗里表示‘还有事要交代梁王’,朝堂这才消停了一段时日。
“宣太医!!!”
而刘荣早先闹出太庙那件事,便为天子启创造出了今日这个场合,天子启不必先开口,甚至不必主动开口的优势。
“即是今日又吃多了酒,便放皇长子退去吧……”
“母后!”
时至今日,皇六子刘发,也已经年满十三。
“母后难道忘了那混账,在太庙做了什么吗?”
对于朝野内外的激烈反应,窦太后有心压下,却也是早已力竭。
哪家诸侯朝长安,能在长安滞留三个多月——甚至单是在未央宫内,便以‘照顾皇兄’的名义留了月余?
在那之前,天子启在皇太弟这件事上,是即要下足鱼饵,又要避免鱼饵真被梁王刘武吃下去的尴尬处境。
哪怕关东时局不稳,国朝内忧外患,梁王刘武身系宗庙、社稷之安危,也已经到了过分到说不过去的程度。
从御榻之上,窦太后、天子启母子四人面上的欢声笑语,不难看出薄太皇太后病的并不重。
“也亏他们想的出来……”
“堂堂皇长子,都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看着就要及冠,却丢下自己的亲生母亲,跑去给皇后做儿子?”
最开始,程夫人选秀入太子宫,做了当今天子启、彼时的太子启的姬妾。
“苦命人呐~”
“王叔,且好走。”
“——阿武要在睢阳守卫的,莫不是我汉家的宗庙、社稷?!”
如此一来,程夫人自也乐得多出个盟友,便此将唐姬留在了宣明殿,两个妇人带着四个皇子、一个公主,一起在宣明殿住了下去。
“叔叔要回睢阳了,也不知道上来敬杯酒、送送行?”
“——就连太上皇,都被醉酒后的皇长子给惊动了。”
“走便走吧。”
这,就是刘荣在太庙那一闹,所闹出来的成果。
“如今,怕是再也没有人记得宣明殿,还住着第二位诞下皇嗣的姬嫔了……”
只是虽停了酒,目光却也自然地继续移动着。
“就算要离京,也至少……”
起了兴致,甚至又将先前,那被自己屏退的宫女召回,斟满酒爵,便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对王娡遥一邀酒。
将目光下移,望向对座首席的位置,虽并未在哭泣,眼眶却已经哭肿了的皇后薄氏,刘荣又是悠悠一声长叹。
届时,曾显赫于汉家庙堂之上的薄氏外戚,便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独留此刻,正茫然呆坐的薄皇后住在椒房殿,静静等候着那道必将会被颁下的废后诏书……
天子启再一气,刘嫖又是一阵温言劝抚,刚要将已经站起身的皇帝弟弟摁回榻上,御阶下,又传来皇三子刘淤那磕磕绊绊,却也透着坚定的话语声。
对于母亲话语中隐含的深意,天子启自是闻炫音而知雅意;
终还是馆陶公主刘嫖,隐约感知到皇帝弟弟翻涌的怒火,又见弟弟刘武僵在了一旁;
再侧过头,发现母亲窦太后的面色,也没比皇帝弟弟淡定到哪里去。
只思考了片刻,便赶忙含笑上前,自然地扶起天子启的手臂,再不着痕迹的将酒爵从天子启指尖‘抠’了出来。
“——早几年,还有人说程夫人与唐姬面和心不和,宣明殿明争暗斗不休。”
得了太子宠幸,又接连诞下二儿一女,程夫人便考虑起了自己的未来。
说来,宣明殿的这两位夫人,倒也是有趣的紧。
···
“来人!来人!!”
天子启很清楚:今日这场宫宴,皇太弟这三个字,必定会被再次摆上台面。
就算不是这次,这位太祖高皇帝刘邦的姬妾、先太宗孝文皇帝的生身亲母,也绝对熬不过这个冬天。
“上回吃多了酒,皇长子便闹出了好大阵仗,惹得母后接连气了好几日,饭都没吃下几口。”
“知道自己出身卑微,一不小心便要被这深宫咬烂、撕碎,便紧紧抱住了原主的大腿。”
“嗯,不胜饭力,也想先……”
区别只在于谁来提。
心中如是呢喃着,窦太后终是抬手扶额,轻揉了揉额角,旋即便毫无征兆的朝一侧栽去……
摸索着伸出手,拉过天子启的手臂,面带苦楚,语带迟疑道:“先前那件事,皇帝,怎不提了?”
喝酒误事的道理,皇长子,不至于不明白。
一边说着,刘嫖还不忘朝刘荣疯狂使眼色,似是自己帮了多大的忙似的。
——薄皇后下座,是面带微笑,小口品尝着餐食,时不时对自己投来微笑的母亲栗姬。
“阿武此离长安,再度入朝,便当是吴楚乱平。”
一声厉喝,天子启就这么以手撑着御案,满目凶光的扫视着殿内。
继续往下看,刘荣的目光,只自然的从老七、老九二人的生母:贾夫人身上扫过;
待再度看到王娡那张不见半点粉黛,也依旧让人莫名心安,此刻却时不时望向刘荣的面庞时,皇长子嘴角的那抹笑意,更愈发带上了一抹玩味。
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几乎是前脚刚出了月子,唐姬后脚便又回到了程夫人身边,不顾自己‘良人’的秩份,一如往常那样,如婢女般继续伺候起了程夫人。
“对于这些事,儿和阿武,已经有了约定。”
三个多月!
“皇长子所言,也不无道理。”
想到这里,刘荣也想起来前段时日,坊间传出的一些风论。
而在兄弟二人身后,纵是看不清兄弟二人这番诚挚的情感交流,窦太后也顿时心下一沉,就连身形,也不由有些摇晃起来……
“事情闹到了如此田地,儿,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到那时,吾弟梁王,便会是我汉家的大功臣……”
“母后?”
“瞧瞧!”
反倒是窦太后,为了扭转舆论所带来的不利局面,必定主动出手。
“怕是不知母后,并非是生不出来孩子——而是父皇根本就不可能允许薄氏一族,再出一个‘薄太后’?”
心下有了成算,天子启自然是避重就轻,又是提醒刘武继续巩固城防,又是告诫刘武不要轻敌。
近些时日,避居深宫的薄太皇太后,染了后秋的风寒。
如是想着,刘荣的目光便在上首稍一定,好巧不巧,就和天子启对到了一起。
也果然不出刘荣所料:片刻之后,御榻上便响起天子启那带些稍有些虚弱,同时又略带些酒气的招呼声。
若再不趁着这最后的机会,让天子启许下什么承诺的话,那待日后吴楚乱平,已经不再需要弟弟为自己卖命的天子启,恐怕更不会松口。
带着三弟刘淤跪坐于席间,看着御榻之上,窦太后母子三人谈笑风生,姑母刘嫖时不时插科打诨,刘荣只浅酌着酒水,面色更说不清的耐人寻味。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宫宴,刘荣,难得不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仍旧是在长乐宫。
“——那日,儿去太庙的时候,那混账可是声泪俱下的跪在太上皇神主牌前,告我这做父亲的状呢……”
宣明殿的程姬和曾经的婢女,皇六子刘发的母亲唐姬同席而坐,虽已是平起平坐的身份,却也还是保留着往昔,那更偏向于主仆的相处模式。
“——都滚!!!”
刘荣却对此视若无睹,只自顾自仰头闷下爵中浊酒,便不顾天子启摄人心魄的阴沉面容,瓮声瓮气一拱手。
但有先前,刘荣在太庙闹得那一出,天子启在皇太弟这件事情上,并不处于被动。
自己也已经生下三胎,若也如栗姬那般失了宠爱,该如何是好呢?
“——一切,都等吴楚乱平之后再说。”
“唐姬,也是个聪明人啊~”
见天子启这顾左右而言他,绝口不提皇太弟一事的架势,窦太后纵是知道不该这么做,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总好过再酒后乱性,指着我这瞎老婆子的鼻子一阵痛骂,后又躲去太庙寻祖宗庇护……”
“恐怕就连曾祖母,也是对此心知肚明,方才会心灰意冷,避居深宫……”
“我汉家最大,最大最大的功臣……”
没错;
这绝对算得上是在走钢丝——太消极不行,太积极更不行!
而现在,面对母亲窦太后隐晦的质问,天子启却能故作疑惑地问出一句:“母后所谓何事?”
天子启,只需要稳坐钓鱼台……
再压,万一再节外生枝,倒是会得不偿失。
就只是这一对视,刘荣便自顾自整理起仪容,做好了起身上前的准备。
自知已经无法将梁王刘武继续留在长安,尤其是天子启也隐晦的提起‘吴王刘濞蓄势待发,或不日便反’,窦太后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为宝贝儿子准备起送别宴。
这一下,刘嫖也没能安抚下天子启怦然爆发的怒火,只悄悄缩了缩脖子,轻轻退到了母亲窦太后身侧。
便是仅存的那点怒意,也已经可以被忽略不计。
甚至还抽出空,让刘武给弟媳妇,还有几个侄儿带声好!
“纵然睢阳城,早就已经被营造成比长安——比我汉家的都城,都还要更坚固的坚城,阿武也绝不可轻敌。”
轻描淡写的一语,便逼得窦太后只能再叹一口气,悠悠开口道:“皇帝不是说,皇长子不成器,要先立阿武为储吗?”
“临别之际,若是有要交代的,皇帝,万不可再拖下去了……”
“瞧瞧这混账东西,连礼数都做不周全!”
甚至都没有如原本的历史上那般,佯装醉酒喊出那句:朕百年之后,当立梁王!
“阿武啊……”
“我的傻阿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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