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辞拿着把油漆刷,蹲在家门口刷墙。
墙壁上的黑色涂鸦就剩最后一点便能粉刷完毕。油漆味臭得要命,他努力屏着气,就憋着等刷完最后这点儿下楼呼吸新鲜空气。
突然间他塞在裤兜里的手机用力振了两下,闻辞一惊,憋了快两分钟的气兀地断了,抽气时狠吸了一口甲醛的芬芳。
他眼睛立刻有点湿润了,眼前花茫茫一片,不知道是憋气憋的还是被油漆味给熏的。
闻辞缓了一会儿神,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看。
给他发消息的是汪睿,跟闻辞一个小区,两人从幼儿园到初中都是在一起念的,升高中后才分去了不同的学校,关系一直很铁。
【汪某人】:我好像看到你爸的车了?
闻辞无奈地回复:要说多少遍我只有爷爷,没爸。
【汪某人】:成吧,那你是从你爷爷养的葫芦里蹦出来的。
闻辞:“。”
汪睿吐槽完,倒是把第一条消息撤回了,重新修改了措辞又发了一遍。
【汪某人】:我看到单英哲的车了,就停在地下停车场里头呢。
【汪某人】:什么情况,他不是不在这边住吗?
闻辞捏着脸思索了一会儿。
单英哲这些年欠了一屁股债,浑身上下的家当目前就剩下一辆车,还是辆很能充面子的名牌车。此人虚荣又好面儿,指望他把这辆车卖了还钱是绝无可能的,而且就算把车子给卖了也只是斗升之水,填不了那么大的窟窿。
最近那帮讨债的催得紧,单英哲估计被逼得够呛。那车实在显眼得很,他恐怕是迫不得已扔到这儿避风头的……
闻辞心里“噢哟”了一声,很佩服单英哲的胆量。
敢把爱车放到他眼皮子底下,真是勇气可嘉。
他看了一眼脚边的油漆桶。
桶里的漆还剩个底儿,重新密封保存起来麻烦,扔了又未免浪费。他正愁怎么处理呢。
【闻辞】:车位置拍个照发我。
发完消息,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拎起油漆桶就下楼了。
*
闻辞在停车场里忙活了两分钟,桶内的油漆被他一滴不剩地细致粉刷在了单英哲的车上。
他搞破坏的能力极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前后车窗被糊得斑驳,车身更是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一辆漆刷油亮的好车被糟践了个彻底。
搞完破坏,他把自己的杰作欣赏一番,偏过脸自顾自地笑了会儿,然后拿手机拍了张照,给汪睿发了过去。
他左手上方才不小心沾了点漆,用右手单手打字,接连打错两次,闻辞就切成语音,嘴唇凑到话筒前,带着笑意说:“看看,我觉得还挺艺术的。”
那头先回了个惊呆的表情,片刻后又为他的艺术天赋鼓了鼓掌。
闻辞分享欲爆棚,准备换个角度再拍几张。
他盯着手机相机里的画面找角度,这时从左边传来一声“咔哒”的车门解锁声。
很近,是隔壁车位的车。
闻辞过来的时候这车就停在这儿,没道理突然响起来。他正琢磨着,有一人从他身后擦过,径直走向了隔壁车位。
是个跟闻辞差不多年纪的男生,身量很高。对方在隔壁汽车后方停下,摁了下车钥匙打开后备箱,从里头取出一个装着新鲜果蔬的袋子,把车锁上,然后,才偏头看了闻辞一眼,目光在闻辞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
闻辞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面前被涂刷得不堪入目的车,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容易引起误解,于是解释了句:“哦,我这是……行为艺术,已经创作完成了。”
他说完用鞋尖碰了碰已经空了的油漆桶,表示自己并没有多余的材料再给其他车搞破坏。
那男生没说话,挺礼貌地对他一点头,提着袋子就走了。只不过走前撩眼将四周粗浅地扫了一圈,找到头顶的几个摄像头后,又留神把那辆惨不忍睹的黑车的车牌号记住了。
闻辞对此全然不晓得,只是盯着对方的背影看了几秒,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此人出色的外形和气质,能把很普通的短袖长裤穿得得体又好看。
他心里又有点奇怪,因为他在这一带生活了十几年,周边住着的同龄人,闻辞哪怕是不认识也至少是眼熟的,何况这人的长相简直太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了。
待对方走远,他收回目光,拿手机给汪睿发消息。
漆黑的屏幕上亮光一晃,闻辞看见里面映着的自己脸。他才注意到自己左边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点白油漆,擦汗时被抹开,变成两条脏兮兮的道道。
油漆已经干掉了,他用手背擦了半天也没弄掉。
闻辞低声嘟哝了句,没再管了。
*
谢殊走出停车场,看到在外头等着自己的人,上前喊了声:“姑父。”
程博容看见他,立刻应了一声,接过谢殊手里的车钥匙,笑道:“你姑姑总埋怨我不记事儿,买点东西都能落车上。辛苦你跑这么一大趟。”
谢殊也牵动了下唇角,说:“几分钟路而已。”
程博容身边放着两个大行李箱,还有一个双肩包,都是谢殊的东西。
谢殊父母过世很早,这些年一直都在父亲这边的亲戚家寄住。前几年原本是由大伯家带的,但今年他大伯一家人举家搬迁,谢殊的姑姑姑父就提出让他搬来南城,正好他们家里还有个在读初中的男孩,比谢殊小三岁,两人还能够做做伴。
谢殊第一次来南城,程博容便开车到车站接人,结果刚刚下车时匆忙间落了袋水果在车上,这才有了谢殊反身回去取东西的一遭。
“走吧,你姑姑这会儿估计已经做好饭了。”程博容拖起行李箱。
“我来吧。”谢殊把沉点的那个箱子接了过来,这才说起刚才在停车场里的事:“我看见有人给您旁边的车糊了一层漆,应该是恶作剧。”总之跟艺术是绝无关联的。
他报了一下车牌号。
程博容愣了一下,才道:“哦……那好像是楼下闻家的车。”
“恶作剧的是不是个高高的男生?”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长得很帅气的。”
谢殊“嗯”了声。
“难怪了,那是住我们楼下的孩子。车是他们自己家的,不用管。”
不用管?谢殊沉默了会儿。
可他刚出来的时候,已经顺手到保安亭举报过了。
“自家的车?”谢殊有些费解。
程博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索性一笔带过:“害……小辞这孩子,从小就比较淘,难管一些。但本性不坏的。”
“对了,他也在南中呢,跟你一样开学读高二,不过好像比你小一岁?这不是赶上暑假没什么事,你碰上他可以多聊聊交个朋友。”
“本性不坏”这个定义有些宽泛,要按照这个标准交朋友,要求未免太低了些。
谢殊心里想着,面上只微笑着应了一声。
南城的夏天漫长,且格外地闷。这地方好像没有“阴凉”的概念,没有日光遮挡的地方也是一样的湿热。
从停车场到住户楼不算很远,饶是如此,谢殊到住户楼时,后颈还是出了一层薄汗,他打小长在北方,从没体会过这蒸笼似的滋味,颇为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谢殊回头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这一片的楼宇算不上老破小,却也有些年头了,楼里连个电梯都没有。
不知道是某家装修还是什么原因,楼道里有一股难闻的甲醛味道。
两人上了五楼,程博容敲了敲501的门,没一会儿房门从里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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