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迟仰头发出声极致哀凄的叹惋:“她知道她注定难得一个善终,知道自己注定会倒在那条路上,成为后来者继续向上攀登的、不起眼的一道阶梯——”
“后来的一切都如同姑娘一开始所预料到的那样。”
“风波过去,那些人开始清算曾令他们丢脸而下不来台的人与物了——而姑娘,因为在这场运动中过于突出的表现,及与她的文字相比,过于孱弱单薄的背景,被毫无疑问又毫不意外地当成了背景、被抓为典型。”
“曾经她发表在刊物与报纸上、震动了无数人又鼓舞了无数人的文章,终于在此刻成为了世人攻讦她的最大利刃,是她‘切实’‘犯了错’的最直接而有力的证据。”
小姑娘抬指哒哒点上了窄小的窗台,石面发出半脆不闷的细响,密密麻麻,让人无端联想到秦淮河上连绵的阴雨。
——像沪城吹不散的烟。
“也有人怜惜姑娘的文章,在某种微妙的‘惜才心’作用下,偷偷给过姑娘一个机会。”
“——倘若她愿意登报声明,她从前所做出来种种皆是受人蛊惑,她只是同情那些学生,无意当真与他们作对……愿意她这只已得了不少民心的笔,以后为他们所用写他们所需要的‘锦绣文章’。”
“那他们愿意‘大方’地原谅姑娘,并将她打造为下一个文坛新秀,洗清她烟花女子的出身,还之以自由身,让她真真正正登入文坛,成为他们的不二门面。”
“换言之,他们看中了她的学识与美貌的皮囊,看中了她身为‘青楼救国会’建立者的身份。”
“他们想把她精心改造成自己的傀儡,一个能替他们说话,站在前方蛊惑民心、愚弄百姓,替他们交际的貌美傀儡。”
“美貌确实是一张王牌。”许意迟做定论式地将手重重点上了窗台,“读了书又洞悉人性,善于察言观色、能在人群中游走自如的美人,则更是一副王炸。”
“但姑娘是块硬骨头,她的脊梁不会向恶人弯曲,更不会对着敌人认错。”
“或许理想主义者最完美的结局,便是在满腔热意最浓时为了自己的理想慷慨死去,姑娘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并怒斥他们是‘卖国贼’,早晚要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恼羞成怒了的恶人们残忍地处决了她,血色冲刷了地面,于无人处蜿蜒成枯骨一样的花。”
“姑娘去世的消息很快便传出去了,她的尸首被人像垃圾一样扔在坟场的角落里……被匠人找到时,其上已然有了残缺。”
“匠人以姑娘‘家乡旧友’的身份去了青楼,偏僻阴影中,鸨儿将姑娘生前仅剩的一点家当一股脑地塞进匠人怀中,一面说着‘晦气’,一面命人偷偷打开了能离开这里的密道。”
“匠人离开后打开包袱,却发现其内除了几块银元与零星两件首饰,剩下的只有一柄他所眼熟的、做工粗糙稚嫩的小紫砂壶。”
“——是他最初与人学做紫砂陶时烧出来的那把,这么些年一直被姑娘当成自己对少时时光的唯一念想,小心翼翼带在了身侧。”
说完一句话的许意迟不受控地沉默下来,再开口时她声线亦在不知觉间变得沙哑万分。
“……后来匠人将姑娘的骨灰装进那只壶中,姑娘饱含着满腔怨恨的鬼魂也就此寄生在了壶上。”
“好了,前面的设定大致就这样了,后面就该是些方向不同支线剧情了——小白卿卿,你们看看,现在还对这设定之类的有什么搞不懂的地方吗?”
终于口述完她那庞大设定的许大制作长长呼出口气来,遂对着白妙妙二人笑眯眯弯了眉眼。
白妙妙二人见状不由抖着眉头相互对视一眼,少顷还是安卿率先扣着脑袋开了口:“呃……搞不懂的地方倒是没有。”
“就是有一点啊,小意。”
“咱们这要是完全按照你这个设定思路走的话……那咱还是别给姑娘安排什么具体的历史原型比较好吧?”
安大人犹犹豫豫,白妙妙闻言立马甚是认同地点了脑袋:“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我正想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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