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乐伎,无论客人说什么她们都得充耳不闻更不能在客人说话的时候任意插嘴,或发出弹唱以外的动静。
顾知灼微挑眉梢。
今儿一次断弦一次失声。
连着两次失态,实在有些异于寻常。
归娘子垂眸,羽睫微颤。
“怎么了。”顾知灼接过阿妩递来的白巾“你认识那个女童?”
孙添寿在这儿当小二许是见过?
“奴家是想起了一些事。扰了姑娘们的雅兴。”归娘子欠了欠身她一双美目水雾雾的让人不忍苛责。
”顾知灼擦干了手问道:“可以说说吗?”
归娘子眼尾轻挑:“姑娘若是愿意听,没什么不方便的。”
她把琵琶靠在肩上说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借运。”
啊?
顾知灼摇摇头她拜的是正经的道门,对这种邪门歪道了解甚少。
就算是季南珂,借了顾家的气运和功德也只是因为天道的偏帮而非人力所为。
“怎么借?”
“奴家到京城前,在不少地方卖过唱。”归娘子娓娓道来“有一年在路经某地时听闻过一桩奇事。”
“当地有一位姓乔的老爷,短短十年,从一介乞丐成了数一数二的富商。有一回乔老爷宴请时喝多了,无意间说自己是借了运。”
“他说血为人之魂魂中含有气运以血为引能借人气运。”
谢丹灵听得紧张拉住顾知灼的衣袖。
“后来他的这些话让人听了去去报官。结果官府从他府里找到一个暗室里头有十来具尸体全是八岁到十岁的孩童。这些孩童是被放干了血后死的。”
谢丹灵双目圆瞪心扑通扑通的跳忍不住道:“这是真的?”
归娘子笑着摇头:“奴家也只是听说而已亦不知是真是假。方才姑娘提到小女童被人放过血奴家忽而想起了这件事。”
“后来呢?”
“后来奴家就不知道了。”
好吧。谢丹灵耷拉下肩膀靠在椅背上她心念一动道:“上回星表哥来的时候就遇上过有人借寿。”
顾知灼苦思冥想:有这回事吗?
“他们上回来京城的时候星表哥在路上捡到了一个绣得很好看的荷包。”
“星表哥为什么会去捡荷包?”
“不知道。这不重要。”谢丹灵一挥手接着往下说“荷包里头有一个小银锞子还有一张纸。纸上写着拿钱借命
谢丹灵说着掩嘴笑道:“你还记不记得
星表哥有大半个月身上都挂满了符。你坏死了哄他穿了件绿袍子咱们笑话他挂得跟太清观门口的古柏一样。”
唔。不记得了。顾知灼一脸茫然她有这么坏吗?
不过想想穿着绿袍子还挂满了符。真的好像那棵古柏。顾知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双肩直抖。
谢丹灵用手指点她额头:“你记性真差。本、我说了的肯定没错!”
是是是。
顾知灼连连点头。
这么说来是有人也听过类似的传言
她指尖轻叩着八仙桌冷声道:“就算是借了运富贵一时又如何终究会有因果报应。”
谢丹灵用手肘撞了撞顾知灼悄摸摸道:“你去跟忱堂哥说说让他催催京兆尹。哪个牙婆买的人又卖给了谁肯定能查得出来。京兆尹只拿俸禄不干活吗?”
“好。”
官牙好查。
私牙多是从拍花子的手里买卖良民不一定能查到。
归娘子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抬眸桃花眼也似有水波荡漾脉脉含情。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弦换好了奴家再给姑娘唱一曲。”伴随着略微上挑的尾音她的嗓音婉转如风轻扬。
她们应声后她拨弄起琵琶重新换了一首是谢丹灵喜欢的才子佳人系列。
谢丹灵听得更加入迷。
等到晴眉和琼芳她们回来归娘子唱完了第三首表姐妹俩也吃得差不多了。
晴眉禀道:“姑娘把人安顿好了那个小二勤快的很一去就到处找活干。郑四公子安排在女学的管事相当满意。说好了白天他继续在这儿上工晚上去女学帮忙。女学供他们兄妹一日二食和住宿每月再给他一吊钱。”
“琼芳把药也送去了告诉了他们怎么煎。”
“喜子说她被她爹卖了以后买她的人给了她一杯水喝完后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知灼颔首。
说完了正事晴眉掩嘴一笑又道:“奴婢回来的时候遇上了正木阁的伙计您买的太湖石已经送到辰王府了。”
顾知灼愉悦道:“我一会儿过去瞧瞧有没有磕破碰破什么的。”
这倒是。
谢丹灵催促着她赶紧去她贼兮兮地笑道:“我就不过去了。你一会儿自个儿回来。”
顾知灼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临走前她笑问了一句:“归娘子你现在还去天熹楼吗?”
“去。”归娘子吐气如兰绯红色的面纱飘动“奴家如今逢单在这儿逢双会去天熹楼。”
“那我们下回去天熹楼找你。”
谢丹灵也是这么想的:
“天熹楼更加雅致,归娘子,你是哪儿人?我听你官话说的很好。
“我在雍州出生,自幼离家,四海飘泊,也是这两年到了京城的……
归娘子的声音渐轻,顾知灼把琼芳留了下来,只带了晴眉一起。
大街上的人早已经散了,各自忙碌。顾知灼正要上马,一个老婆子忽然颠着脚跑过来,给她塞了个梨。
“给。姑娘,您是善心人。
顾知灼眉眼弯弯,一口咬下,甜甜的梨汁涌入口腔。
见她一点都不嫌弃,老婆子笑得开怀。
“姑娘,你尝尝这个。
又有个婶子笑着塞了包子过来,顾知灼咬了一口是猪油渣菜包,她夸道:“好吃。
“姑娘,这个络子给您……
“还有这个。
没一会儿,顾知灼的手上就被塞满了,全都是一些吃食,或者梳子之类的小玩意,都快拿不住了。
好不容易到了街尾,终于再没人过来。顾知灼松了一口气,看着手上的东西,愉悦地弯起嘴角。
顾知灼吃完了梨子又吃了一个包子,其他的实在是吃不下了。
晴眉给她撑开马背上的布袋子,把这些它们都装进去,吃食什么的也都用油纸包好。
晴眉凑趣道:“奴婢听说,这孙添寿打小就出来干活,赚钱养妹妹,从前是把妹妹背在背上的,这附近的街坊,打小看着他们俩长大。
“奴婢帮着找人的时候,好多街坊也都一块儿去了。
顾知灼把东西都装好,挂在马背上,上了马后说道:“你说说怎么找着人的。
晴眉也跟着上马,一边走和她一边说。
“奴婢是先跟着孙添寿回了他家,就在前头不远的小巷子拐进去就是。屋里只有他赌鬼爹在,喝醉了人事不知……
晴眉后来是悄悄用了东厂在这一区的暗线,才能这么快找着人的。
“幸好。再晚半个时辰,神仙都难救。顾知灼笑道,“辛苦你了。
晴眉弯了弯眉,说道:“姑娘,巷子里不是还丢了三个女娃娃嘛,后来街坊跟他们说喜子找着了,让他们也去找找孩子,他们才说了实话。不是被拐的,也都是卖掉的。生怕别人说他们卖女儿,才说走丢了。
“还义正言辞说什么,等日后卖到大户人家,当上贴身丫鬟,就是副小姐,可比跟着他们享福。
能卖进大户人家的,是运气最好的。
可大户人家都有家生子,哪会随便在外头买人。
大多数的下场都不会好。
“那三个找着没?
晴眉摇头:“和喜子一样,都是卖给了私
牙,听说私牙会多给点银子。
她越说越气:“这群人真是糊涂,和他们说喜子差点让人放干血死了,他们也说是喜子运气不好。他们家闺女现在铁定是在享福。
“哪里是糊涂,装的而已。顾知灼抚着玉狮子的鬃毛,“你接着说。
“喜子的赌鬼爹听说喜子找回来,关了门不让他们回去,以免牙婆来找他要钱……奴婢差点想把他揪出来打一顿。
“还有……
说着话,很快就到了辰王府。
刚过了未时,这个时辰,谢应忱还没有从衙门回来。
不过,这并不重要。
顾知灼熟门熟路地从角门进了王府,随手一丢缰绳,让玉狮子自个儿去马厩吃草。
她也不需要有人招呼,自在地叫了管事太监张平过来,问他新送来的太湖石放在哪里。
“暂且都搬到了池塘边上,您看看要挪哪儿,吩咐奴婢便是。
府里的太监都是当年废太子用的旧人,年纪有些大了。
“我先瞧瞧,你腿脚不方便,走慢些。
张平笑得脸上跟开了花似的,尖细着嗓子道:“您上回给奴婢的膏药好用的很,腿已经不痛了。如今奴婢走路利索着呢。
他这两条腿,是为主子服丧,在冰天雪里跪伤的,这些年每到变天就痛得厉害,尤其是晚上,痛得根本睡不下去。顾大姑娘膏药简直神了,贴了两天,不但不痛,连膝盖都能弯了。
顾知灼莞尔笑道:“让我瞧瞧你走得有多利索。
张平在前带路,故意走得又快又稳。
走过青石板小径,顾知灼远远就看到两块太湖边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把周围的景致衬得更加萧条。
哎。
顾知灼忍不住嘀咕起来,明明还是夏季,这么大个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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