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水陆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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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佛寺背靠巍峨的天山，一尊巨大的佛像在山与寺之间高耸，垂眸微笑，似乎在俯瞰芸芸众生。

佛塔分七层，上三层被佛像右手所托，下四层稳稳落于佛像左膝。

佛寺则在中心静静而立，檀香如雾，飘满整座庙宇，庄重之气浓厚，令人不敢高语。

寺前的清池荷花盛开，几盏水灯微亮，给夜色中庄严的千年古刹平添了几分淡雅。

此时，一年一度的水陆法会正在进行。

上供十方圣贤，下施六道众生。不管是凡人还是仙者，均可进入法会。

或为了却夙愿，或为开悟解脱。人们抱着不同的目的，虔诚叩拜着慈悲的佛。

天山外，凡人络绎不绝，不论是身着布衣还是绫罗，他们都神情肃穆，默然不语。一步一磕头，井然有序地向万佛寺行进。

如此行为，方显心诚。

队伍中有两道黑色身影，跟着周围人动作一丝不苟地前进。

【待会我溜进内坛，你去山后等我。】

风逍双手合十，眼眸微闭，传音入密给身旁同样动作的江玉尘。他们隐去气息，就是为了从供凡人朝拜的外坛，接近佛塔内坛。

江玉尘容颜似玉，乌发如墨，垂眸时一派光风霁月之姿。有那睁了眼的凡人不禁恍惚，还以为佛子降世。

【我跟师姐同去。】

想到凌阳子他放心不下，传音便带了几分不安，

风逍明白他的忧虑，耐心劝道，

【佛门圣地，我尚且能用仙门灵法蒙蔽，你的魔气却极易被察觉。未免打草惊蛇，听师姐的。别担心，凌阳子在这里不敢太嚣张。】

江玉尘眉心微皱，听师姐的话又稍稍安下心来。万佛寺既能桎梏他，肯定也能钳制凌阳子。

【好，万事小心。】

风逍应了一声，抬头瞬间挣开双眼，正好与那尊巨大的佛像四目相对。

佛眼细长，满含慈悲。

她眸光微动，前世魔族进犯，这里是最后的净土。

万佛寺的上乘佛法，专克魔界四族。梵音辟邪，佛理驱恶。任何魔道在这里都会无所遁形。

只是后来邪神降世，住持又意外身死，才使千年佛寺陷落。

但是现在，清缘大师尚在，凌阳子用天剑宗灵力根本进不去佛塔，他若敢动用魔力，又会被十八罗汉围攻。

前世，他究竟是如何无声无息盗走舍利子的？

此时，两人跟着人群进到万佛寺正殿。

殿中三尊高大的佛像下，是四散打坐的僧众。他们手持念珠闭眼诵经，声音悠扬而庄重，令人心绪平静。

人们陆续经过佛像前，双手合十礼佛，面目虔诚至极。

心愿诉尽后，便从殿侧离去。

殿后两条路，一条通向天山后，下山返乡便从这里离开；另一条去寺后的佛塔，是仙门中人想要内外坛都参拜，便会从此进入。

到了殿外，没了肃穆的气氛，人们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风逍趁人不注意，将江玉尘拉到殿侧一棵龙爪松下。

这棵龙爪松树冠如盖，树叶繁茂，两人藏身在此，又有夜色掩盖，倒是无人发觉。

风逍挠挠头，面对树下清雅脱俗的江玉尘眼神躲闪。

“小九，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明明以前要用机缘的话，扯一把师弟就能亲下去。可是现在，话还没说出来，就觉得有些别扭。

正在犹豫时，手被人轻轻牵住。风逍抬起头，就见江玉尘微红着脸，“师姐，我们之前说过的，紧急时刻……”

看着他羞涩的双眸，风逍对自己恨铁不成钢起来，心想，大师姐怎能如此扭捏，还要师弟来宽慰。

豁出去了！

风逍眼一闭，仰起头来向前一撞，因为紧张没掌握好力度，直接把江玉尘撞到了树上。

树叶纷纷摇落，唇上微凉，一触即分。

看到了舍利子，她闭着眼快速后退，然后向内坛奔去。

“小九，我先去了！”

江玉尘背靠着古树，怀中人突然消失，他尚在怔愣，听到她的声音回首望去。

那人埋着头脚步慌乱，差点撞到石柱上。她懊恼地踢了一下石柱，急步走向殿内。

他呆呆地站着，片刻后，便觉得胸口好似有千万朵花一同盛开。

树下的人抬手感受着唇畔的余温，眼眸微弯，仿佛怕吓到心中花，极轻地笑了一下。

风逍纵身飞上内坛大殿的房梁。

她犹自不理解自己在师弟面前为何如此扭捏，再无之前的坦荡，左思右想后便将这些都怪到魔道头上。

“一定是变成魔族影响了我的心智。”

冷静下来的人，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忆刚才看到的画面。

在佛塔下，凌阳子和一个长脸僧人相对无言，然后那僧人面露满意之色，转身就进了佛塔。

等他出来后……师弟的眼睫微微轻颤，唇上微凉仿佛是一捧雪，亲上去的瞬间还能闻到淡淡的雪松清香。

风逍回过神来大惊失色，赶紧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使劲摇头，想将那些不该想的画面排出脑外。正在此时，殿外脚步声渐近。

风逍摒弃杂念收了全身灵力，凝神看去，

“本寺已为各位掌门准备好休息的居所，还请诸位明日午时到地藏殿。”

是万佛寺住持清缘大师。

他身着朴素的木兰色僧袍，面容和蔼，言毕诚挚施礼。

每年七十二门的掌门都会来参加水陆法会，然后在住持安排下，与寺内高僧辩经，作为法会的最后流程。

来的仙门越多，佛道之间辩经越精彩，作为仙门之首的凌阳子自然就受到住持青睐。

念及此，风逍再一细看，果然，那老东西也在。

众位掌门人向主持还礼谢过，然后由一旁静候的小沙弥们带领着，陆续去往各自住所。

清缘从容打坐于蒲团上，闭眼诵经。

待他入定后，风逍足尖微动，轻得像云飘向寺庙后。

庙后便是巨大佛像和两侧佛塔。

左右佛塔各有一棵参天大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两座塔便在其中若隐若现。

或有清风拂过吹动檐角悬挂的明灯。明月微光和灯火辉映，别有一番风雅。

风逍隐在树上，不多时便看到一长脸僧人从寺院行来。

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个。

他面容端正，脸较别人更长，颧弓也更为突出，闭口不言时有一种沉稳的气势。

此刻，他垂手静立佛塔下，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偷盗师门圣物的人

风逍耳朵微动，听到衣布摩挲声。她头一偏，向方才小沙弥们离开的方向看去，凌阳子面容和蔼提步前来。

他冲长脸僧人颔首微笑，远看只会让人觉得的是和旧友相逢。

塔下的两人静默片刻后，长脸僧人便凌空几个虚踏，钻入佛手上的三层塔。

风逍眉心微微皱起，传音入密？他们果然有勾连，四下无人都如此谨慎小心。

长脸僧进入的，应当是专用来供奉历代圣僧舍利子的舍利塔。

塔中有金身所塑十八罗汉像，若进入之人抱着邪念或显露魔道，金像便会化身活人，不死不休追杀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