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猎手很快将伶人和公司使节带到她预留的偏门。
银狼指着门说:“从这出去,直走三百米,然后……”
“然后左转,上栈桥。”悼歌接话说,“谢谢您的提醒。”
“……”银狼死鱼眼,“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废话了。”
银发的星核猎手迟疑了一下,抬头凝视悼歌和砂金,再一次重复说:
“伶人,我再说一遍,这儿不安全,你早点走。星核哪里都有,你没必要非得和我们抢这一颗——你很有可能也抢不过。”
“……”
银狼的说法将星核贬得像俯拾即是的路边石子,但不妨碍伶人从这句话中感受到她别扭的关心。
悼歌摩挲了一下拐杖,诚恳地问:
“这是关心吗?谢谢。”
“……”银狼掩饰地抱臂,说,“我随口一提,你不信就算了。”
“谢谢您的关心。”伶人垂眼看她,说,“我非常相信您的说法,但我有留下来的理由——不只是为了星核。”
“好吧。”银狼放下手,“那就在这里说再见吧,希望还有见到你的时候,可别死在寰宇哪个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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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银狼分别后,悼歌与砂金以极速离开了疯牛无人工业区。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
远处,伊伊玛尼喀的天空呈现火烧般的血红色。夕阳的余晖涂抹在高楼的金属涂层表面,染出凄冷又壮阔的晚景。
那片如血的晚霞,让砂金回想起茨冈尼亚暴风眼下那仿佛干裂燃烧的天空。
茨冈尼亚,焦渴的暴风眼,诸神唾弃之地。
有石而无水,有雷而无雨,有血而无泪。
他的母星盛产的东西,就只有坠星、风雷,以及残忍的剥皮尖刀卡提卡人。
时过境迁,他已经从当初那个需要和卡提卡人赌命的孩子,摇身一变,变成如今公司的高级员工……
但是,在今时今日注视伊伊玛尼喀血红色的夕日,他忽然生出一种倥偬恍惚之感。
他仿佛再一次听见他出生之时,母亲那饱含悲伤的低声呢喃:
“欢迎来到这个悲伤的世界……”
“卡卡瓦夏……”
“砂金先生?砂金先生。”伶人清晰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回,“您刚刚有听见我说话吗?”
“天……”砂金捂着脑袋,说,“可能是你那秩序小曲的后遗症……算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接下来我要前往摩根勒菲的庄园。”悼歌观察着砂金的神情,以平稳和缓的声线轻声说,“我本想和您在下一个蜉蝣飞车站点道别……但您似乎不太舒服。”
悼歌问:“需要我送您一程吗?”
砂金沉默注视伶人。
又来了,伶人那好懂的同病相怜。
某种意义上,伶人非常敏锐。此刻,这位悲悼伶人很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心绪,并意识到他是为了什么而低沉。
因此,这位有着和他类似经历的伶人,开始不能避免地物伤其类……
砂金扶了扶帽子,扯着嘴角笑起来,颇有些攻击性地反问:“朋友,你这是在同情我吗?”
“……”
伶人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点惊讶和不知所措。
“你当然会同情我……”砂金转着筹码,嘴角翘起,那双瑰丽的眼珠却不含一丝笑意,阴沉得不能反射一丝光线,“你看,我同你一样是一个种族最后的遗孤。”
“我能理解你的悲伤,因为我也时时陷入这些悲伤之中。我不得不向公司出卖自己,以换取立足之地……”砂金继续扯着嘴角微笑,语气诡异地轻柔,“伶人,和我做笔交易如何?你可以随意利用我,也可以在恰当的时机背叛我……”
“利用与背叛都是价值互换的手段……”砂金意有所指地轻声说,“而我,绝对不会成为让你赔本的那一笔投资。”
在如血夕阳下,公司的使节那摄人心魄的眼睛像一对深不见底的漩涡,紧紧地锁定着悼歌。
“……”
悲悼伶人脸上的惊讶和不知所措变成了消沉和阴郁。
好个公司,好个石心十人。
悼歌焉焉地想:
他似乎能听见砂金脑袋里齿轮高速转动的声音——这位公司使节正在光速转动八百个心眼。
公司的使节正在光明正大地利用伶人的同情心,或许还在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一样利用自己优秀的外貌和嗓子。很显然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利用伶人刚刚的同情,为公司此行增添一枚筹码、一个助力。
悼歌斟酌了一会用词,最终郁郁地说:
“您显然很了解悲悼伶人。但是容我为我们辩白一点:悲悼伶人不是傻瓜冤大头。”
“……”
悲悼伶人又斟酌了片刻,说:“您刚刚说得不错,我们同样是一个种族最后的遗孤。”
“但是您的悲伤和我的不同。”伶人深呼吸,说,“也许我应该向您道歉,因为我在您面前展露了同病相怜的悲伤……”
“我很抱歉,”伶人再一次道歉,“实际上,您的悲伤和我的不是同一样东西。”
砂金神色不明地注视着伶人。
伶人继续道:
“不公平的命运将您掷在茨冈尼亚的暴风眼,不公平的命运带走了您的种族,而您自命运的洼地奋力而起,以凡人的力量行至如今的地步。”
“您的一生像一出波澜壮阔的宏伟悲剧。您自嗤笑蔑视:纵然命运至您于泥淖中,您也可以凭借手中唯一的一点筹码擢升而起。”
伶人诚恳地说:“从这样的意义上来说,您是个了不起的人。您不需要我的‘怜悯’或‘同情’,那也许是一种侮辱。”
“——因此我更不希望我的同理心变成您手中的筹码,砂金先生。”悼歌说,“比起将感情变成利益用来量化衡量,悲悼伶人更习惯真心的朋友。”
真心的朋友,这在寰宇中是个过于奢侈的要求。伶人想。
如果有智生灵能够意识到,他们所处的宇宙是一个巨大的养蛊盅,各类牛魔蛇神、行走天灾、疯癫狂人在这个星际大舞台上舞得忘情,癫得纯粹,堪称高效的文明粉碎机——如果他们能意识到,也许他们睡觉也要睁着眼睛。
在这样的宇宙里谈论“爱、友情与和平”的话题总有些魔幻现实主义,还是就此打住吧。
悲悼伶人无声地叹气。
他背对着夕日,拄着拐杖,郑重地另起话题,说:
“但我仍然愿意向您承诺。如果您遇到生命危险,悲悼伶人不会对您见死不救。这和怜悯无关,仅仅因为我能从您身上窥见某种使我敬佩的品格……仅仅因为我是个悲悼伶人。”
悼歌维持着这幅郑重的神情几秒,就维持不住地消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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