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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 章 永别冬都,茫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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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我是个蠢笨的羔羊,伶仃无知地落胎于雪浆里。

除了您的怀抱,我再无他处可倚。

若怀抱是假的。

羔羊也就死了。

*

“你谁.主人啊啊啊啊——!”

很难想象实验室里的其他人看见蓝发少年人捧着他们主子的烂头时是什么心情。

龙尊只觉得吵闹。

“告诉皮耶罗。”

王子神色恹恹,剧烈的刺痛折磨着他的脑神经。

走出宫殿后,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痛过了。

“我杀了博士的二十四分之一了。”

他摇摇那头向着众人示意,谁料竟有白浆从残骸的鼻腔里滴出,水流般落了一地,脏了王子的小羊皮鞋面。

欸.

愣愣地看了一眼骨骼扭曲的脸。

多托雷空了。

嗯,没掌握好力度。

没关系,下次不会了。

“啊,还有一件事。”捧着破碎的下颚骨,小王子把残破的智慧摆在面前,疲倦地看它凸突的红眼。

明明和实验兔子的眼睛是如此地相像,你为什么就不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呢。

真奇怪啊。

在一众惊骇欲绝的视线中,他伸出手指,将滑溜溜的眼球摁回眶内,在噗叽声中吐出了今日所行的第二件义举。

也是罪行。

“我把库嘉维娜也杀掉了,虽然不重要,但也要记得告诉皮耶罗。”

*

至冬的监狱,王子是肯定没见过的,但他也知道,其中不应该有毛毯和软椅,也不当有温暖的炉火。

“.”

不得不说,这些存在让王子的心安慰了一瞬间。

也许事情并没我想的那么坏。

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可能是被库嘉维娜误导了。

没有被默许的实验,也没有身不由己的禁锢。

“.”

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自欺欺人倒也不必到这种地步。

炉火过热,哪怕是身着薄衫,也有些过于憋闷了。

更何况上面已经沾染了太多污物。

于是小王子解了曾经华贵的衣裳,赤着上身,面无表情地躺在了软椅上。

他的尾巴随意地搭在腹部,蓝眼看着燃烧的银碳发呆,感受冰冷的胸膛被火烤热,灵魂在暖气里浮沉。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让维可缇木本就不算太灵光的大脑越发沉痛。

但有一点他知道,在克雷薇与众少年少女的悲诉中,他得见了一个全然不同的至冬。

冷酷、无情,不择手段、强国的表面下是累累牺牲。

祭火与羊羔的呻吟未曾断绝啊。

但是

白尾被火光烤得暖暖的,连鳞片都服从本能,微微地舒张开来。

不似监狱的监狱中,囚徒回顾自己漫长而无忧的岁月:

言语戏谑的少年,总会纵容着任他喊出幼稚的名字。

金发的魔女,狂傲的火气从来没沾染过他的头发。

尽是温柔,尽是快乐,不曾有恶意得见王子的容颜。

他又想起王座上的母亲,虽然不常得见彼此的容貌,但问候与关怀不曾断绝。

金丝拧成穗子,玉石敲响乐章,此生所依赖的一切,都是她所赠予。

如此慷慨,如此大方,不曾有损,不曾有负。

“.”

落雪的冰冷,几百年间,我竟不曾得见。

美好的往事与鲜明的罪恶纠结成团,糊乱了龙尊的大脑。

于是冰冷的血脉从心脏里泵出,流入灵魂的四肢百骸。

狂意在不知不觉中累积,积重难返。

“维可缇木殿下。”

皮耶罗来了,意料之中。

他的脸被栏杆滑稽地切成条状,但也能看出其中严肃的神情。

“你又犯错了。”

“.”

没有称呼我为您,是因为生气了吗。

关节扭转,小羊皮鞋抬到膝上,维可缇木的眼睛盯着干涸的白浆,缓缓转动着思考。

为什么愤怒呢于情于理,我都是做了好事了。

最终他发问:

“我错在哪里,皮耶罗。”

天地作证,小王子的这句话真的是单纯地表示疑惑,只可惜丑角不这么觉得。

“咚!”

拳掌擂上铁门,苍老的声音染上凶狠。

“不要推脱,库嘉维娜、多托雷,你因己身的情欲杀害了女皇

的精兵!

指控声中,少年龙尊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又陌生又熟悉的脸,长开了的骨相让他们已经褪去了稚嫩。

也褪去了代表着生命的红。

“.

维可缇木摸摸赤裸的胸口,压下过快的心跳,朗声辩驳:

“库嘉维娜欺凌伤害女皇的孩子们,多托雷更是折磨生灵,亵渎尸体,就算是为了维护女皇陛下的光辉形象,我也定要杀他们。

“你!

胸口猛烈地抽动了几下,皮耶罗只感觉自己本就倍受磨损的五脏六腑都在发痛。

他强打精神,向着被养得过于纯粹的小王子讲道理。

“让孩子们自相残杀确实是库嘉维娜擅作主张,但她的一切心意也是为了愚人众的强大,多托雷的行事固然残忍,但也效果显著,你仔细想想,没有他们,又如何完成打败天理,击退深渊的大业!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满是宏观远虑,满是统筹谋算。

太恢宏了,太高远了,其中容不下一位小小的少年。

龙尊赤着上身,蓝眼略显涣散地看着向面前的陌生又熟悉的中年人。

隔着监狱的栏杆,他发问:

“就算如此,他们所做的,就不是错事了吗。

“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这不是世间的真理吗。

维可缇木又想起了旧日的时光,在女皇的膝上,在温柔的声音中,他曾经听过的那些故事:

「天理和深渊,绝不可信,唯有至冬,纯白无暇。」

「光辉正义。」

“他们污了洁净的雪,碎了女皇的荣耀。

“所以王子对犯罪的臣子降下惩罚,理所应当。

所以你当忠诚地垂下头颅,将多托雷的其他切片之所在告诉我才是。

而不是对我露出复杂又恐惧的眼神啊。

*

一切都是虚假,一切都是谎言。

维可缇木疲乏地躺在软椅上,看着萎靡的碳火出神。

那些爱与优待,到底出于什么呢。

“噼啪。

绚丽火蝶顺着栏杆飞入,径直落在银炭里,将熄的火光又一次旺盛。

“小维可。

魔女的声音掩下狂气与傲慢,故作

无意地安抚:

“怎么不穿上衣服,这副样子也太不绅士了。”

啊,罗莎琳。

我的朋友,我的长辈。

少年倦怠地侧过头看她,没有起身的意思。

“脏了,就不想穿了。”

“哦那就不穿。”

在澄澈如水的眼瞳中,魔女伸手整理了下金发,火蝶蹁跹,碳烧得更烈。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被关在这里受委屈,罗莎琳心里也难受,不由得放缓了语气。

“别担心,维可,你可是至冬唯一的王子,不会在这里受苦太久的。”

受苦?

维可缇木恍惚了一瞬间,看向四围。

后背靠的是火系魔兽的皮毛,头上是明亮的灯光,角落里还有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籍,连壁炉的边角都嵌着软绒。

我原来是在受苦。

那么,那些孩子们,无名的实验体们,他们所遭受的,又叫什么呢。

“不过是坏了个切片,多托雷也好意思告状,库嘉维娜死就死了,早就看她那副虚伪的模样不顺眼了,维可,别担心,你没闯什么大祸,也就是丑角不知道抽什么风,这样上纲上线.”

“罗莎琳。”

“嗯?”

“你知道多托雷在做什么,也知道壁炉之家意味着什么,对吗。”

这是随口的试探,但维可缇木竟不算太惊讶地看着她移开了目光。

“有些东西,小王子还是不知道为好。”

*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日,月亮降落又升起,连魔女送来的火都恹恹地升不起精神。

长卷发的男人来到少年的监牢前,面上竟带着有些愉悦的笑。

“您还好吗,我蓝色的殿下。”

“.我不知道,潘塔罗涅。”

微微直起身子,少年与富人对视。

“雪上生了雾,而我是个瞎子。”

“殿下,雪上是不会生雾的,您也不是个瞎子。”

男人温和地笑笑,镜片掩盖了一切思绪:

“只是有人蒙了您的眼,我的王子。”

少年惊奇地发现,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对眼前的男人也提不起堤防的意思。

哪怕他知道自己被欺瞒了许多,

被利用了许多。

说起来,无论是欺瞒与利用,王子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你在指谁,潘塔罗涅?

口中这么说着,心里却隐隐有了回答。

异国的银行家却闭口不谈,只是抬起手臂,将穿在身上的白袍脱下叠好。

“披上它吧,殿下。

双手恭敬地将其奉进囚牢里。

“火就要熄了。

*

在冰冷的囚牢里,龙尊等到了冰神的到来。

没有问候,也没有尊称,少年披着过大的外袍,赤着上身与她对视:

“你是来放我的,还是来罚我的呢,女皇陛下?

“.都不是,孩子。

女皇看着维可缇木的脸,恍惚想起他还是个幼童的时候。

刚出壳的他又小又软,话都说不完全,靠在怀里的样子,是多么可怜可爱啊。

这些本不应存在的曾经,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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