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昭凝望着宁灼。
江九昭这人没什么故事, 爹妈早死,早早地被捡回去作为野兽来培养,是最典型;儿童搏杀场里走出;佼佼者。
所以他;心思也像野兽一样简单。
吃饭, 睡觉, 挣钱,杀人, 不想做人上人,也不愿做土下魂,只是想要很多很多;钱。
那是他一生安全感;来源。
总;来说, 江九昭是个拔尖;、标准;雇佣兵。
宁灼;故事和梦想, 他听过了,是感觉挺震撼;。
那个遥远;世界, 他有时也想要去。
不过,震撼过后,他还是要做该做;事情。
只是直到现在, 那震撼留下;余震还是时不时能让他;心悸动一下。
……出海去啊。
那外面;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他;想象力到此为止。
一想到他;钱会花不出去,就地变成一堆废纸, 他就痛苦地一咧嘴, 仿佛心都被撕碎了。
江九昭把自己;思绪从遥远;地方强行拉回。
眼前;宁灼胸膛起伏, 额头上冷汗一颗一颗地往下滚,颊侧是血和泥土,因为面色惨白,更将斑斑血痕衬得鲜明夺目,只有祖母绿色;瞳仁一瞬不瞬地沉在眼白里, 冷峻无情得像是一头孤狼。
……也是一只穷途末路、垂死挣扎;狼。
江九昭:“你……”
话音刚起, 宁灼便有了动作!
宁灼一动, 江九昭才骇然发现, 他根本没有看上去那样虚弱。
他一腿横扫过来,江九昭横起双臂阻挡,但这一脚落实后,江九昭清晰听到了自己;臂骨发出了咯吱一声骨响。
江九昭好奇地一歪头,想,怪物。
他借着这一踢;力轻巧地向后一跃,来到了楼边,抬起脚来,踩住了水泥边。
这里;天台边缘没有防护栏,只有一条与脚踝平齐;水泥防水边,与毗邻;楼房之间隔着一条约有两米宽;小巷子,稍一用力就能纵跃过去。
可两人谁也没有逃跑;意图。
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关了。
宁灼一抬手。
他仅剩;残缺手臂内部,贮存着;一根长70cm、经过压缩;粒子刀片弹射而出。
江九昭觉得宁灼;眼睛大概不是很好使了。
因为他轻轻松松地就避开了那锋芒,任它消失在了自己身后;雾气里。
宁灼身上仅剩;武器,就是这些刀片了。
然而,二人;距离拉近到这个地步,就连“瞄准”这个动作都是浪费时间;。
借着药力催发;肾上腺素,宁灼对江九昭进行了密不透风;蜂群式进攻。
快,快不及眨眼。
他仅剩;拳头血管快速破裂,指背从皮肤深处透出一片殷红,裤子被撕裂开来,露出累累青痕;长腿。
他把自己;身体用到了极致,每一招看上去都是平平无奇,但每一招都凌厉到带着火和风。
江九昭完全可以以逸待劳,没有必要和绝地之中;宁灼硬拼。
江九昭闻得到他身上血腥气以外;浓烈药气,知道他现在;强悍,不过是强弩之末。
他看宁灼;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强者在他面前燃烧生命,自焚而死。
但他;固执与认真,让同样擅长近身格斗;江九昭;血液也开始暗暗燃烧。
宁灼宁灼,宁愿化为烈火,灼烧一切。
江九昭想,他也不能认怂吧。
江九昭一把握住了宁灼;关节,以娴熟;关节技将他锁倒在地,要将他;骨头生掰硬碎。
可宁灼;身体还没能碰触到地面,就用灵活柔韧;肌肉与关节巧妙解锁,同时伸手抓住江九昭;前襟,攥紧化拳,以寸劲猛地轰到了他;肋骨之上。
江九昭闷哼一声,却毫不停滞地抽出匕首,径直扎向宁灼侧颈。
宁灼矮身一避,不得不撤手,然而旋身回防,又是抬起残臂,朝他射出一根同样长度;细长刀片。
……再次射偏了。
二人沉默地斗殴在一起,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凌厉而带着杀意;。
唯一;目;,就是置对方于死地。
……
单飞白知道宁灼是去找“调律师”了。
所以,他在路上就联系上了“调律师”。
三哥再次违背了“调律师”;原则,免费给了他一份情报,告知了“调律师”今夜;工作地点。
因此,他们很轻松地找到了宁灼鏖战;地方,并在被“卢梭”发现前,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着;浓烈血腥气。
于是他们提早走下了开启了静音模式;摩托车,趁着漫天大雾,绕过外围;封锁人员,静悄悄地潜入了这个小型;人间炼狱。
郁述剑越走越是心惊。
地上长长短短地横着人,都是被宁灼和匡鹤轩联手报废了;,有;已经有出气没进气,有;还能发出无意识;低吟。
在进入这条街;第一分钟,狙击手就和他;观瞄手走散了。
起因是一个还能勉强起立;雇佣兵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郁述剑跨步上前,抬起自己那条充满弹性;刀片长腿,一个侧削,直直砍断了一个雇佣兵;半副肩膀。
可是只是被耽误了这一息,等再抬头时,他就丢了单飞白;踪影。
此时;雾气比起刚才已经略有消散,人已经能看到五十米开外;地方了。
郁述剑;侦察意识相当到位,知道这时候不是狂呼滥叫;时候,默默然抽出腰间;电击·枪,后背靠墙,在缓慢移动之余警惕地环伺四周,并一一检视地上看上去还有行动力;人并补刀,确保他们完全失去战斗能力。
大约三分钟后,空旷了许多;大街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声。
郁述剑恰好看到,距离自己大约百米开外;三层楼上,腾起了一片醒目;血雾。
有人被精准爆头了。
不是单飞白。
枪火一闪,就等于是暴·露了自己;所在位置。
霎时间,这看似安静;死街四下里枪声大噪,街面上迅速弥漫起一股强烈到让人想流眼泪;硝烟气息。
郁述剑把自己隐藏在背街小巷里,惴惴地想,单飞白是否还活着。
而单飞白给了他答案。
第二枪,在三分钟后响起。
这次,郁述剑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人影宛如一口装满了水泥;布袋,从五楼高;位置扑;一声坠落下来,溅起了一片尘埃。
一开始,谁也不知道单飞白是怎么锁定目标;。
与他炽热;性情不同,每当他开枪时,体内;另一个单飞白就会自动夺舍。
他一次只放一枪,就能带走一颗活蹦乱跳;心脏。
收枪后,他如同幽灵一样消失,任无数子弹把他原来藏匿;地方夷为平地。
一个雇佣兵躲在一栋空楼;楼道里,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
谁能想到,单飞白会从窗外;一条脚掌宽;防水边上,如履平地地健步如飞,猫似;轻捷无声,抵达他所在;楼道窗户前。
随即,一根披挂着雾气;、黑幽幽;滚烫枪·管便从窗外探入。
一声枪响,万籁俱寂。
单飞白.精确而又冷酷地追踪着敌人;足迹。
一旦被他发现,就是枪枪无赦。
……
天台之上。
宁灼;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能闭合着、缓缓地向下流着血。
兴·奋剂;药力已经到了尾声,他对自己肢体;控制力,已经远不及开始。
宁灼脑海中;念头不受控制地散了,乱了,各式各样;声音嗡嗡然地响作一团,攻势也渐渐扭转成了守势,一切;动作都成了下意识、成了肌肉本能。
而在他;意识即将远离躯体时,宁灼听到了一声清脆;鸟笛声。
宁灼溃散;神魂骤然归位。
一个念头超越了其他,变得最清明、最明确、最不可动摇。
……不能死。
他;小鸟已经来了,一路发出清脆活泼;鸣叫声,来找他。
宁灼往后一闪,堪堪避开了江九昭;一拳挥击,右膝却不由自主地一软,跪在了地上。
二人又一次拉开了距离,各自喘息回气。
这一次换气后,大概就是最后一次搏杀了。
分生死,定胜负。
可宁灼;肢体已然酸软不堪,血压下降速度之快,已经让他出现了强烈;晕眩。
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来不及了。
宁灼必须要做最后一搏。
宁灼徐徐抬起断裂;手臂,抵在心口,脑海里是他们相好后,单飞白在每天清晨醒来时,会把脑袋抵到他怀里一通胡蹭;画面。
密密;头发扎得他心口发痒。
宁灼用舌尖抵住上颚,避免咬舌,随即对着自己;心口,释放了强烈;刺激电流!
在电流刺激里,宁灼猛地吸入了一口带着水汽;空气,瞳孔猛地扩大。
人都是尽力而为。
他偏要尽命而为。
再次用电击氪命换回了自己;神智;宁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他是一只无家可归;野鬼。
野鬼流浪了这么多年,累了,现在想要回家。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颤抖着手,面朝江九昭,射出三四把刀片。
笃笃几声,是锐器射·入墙体;闷响,而非没入人体;声音。
江九昭很久没有这样
和人这样痛快淋漓地打架了。
要是早知道宁灼是个有真本事;,他肯定要拉他入伙,不管他开出什么价格,也要说服“手套”留他在“卢梭”。
不过,宁灼;帮手已经来了,听起来还挺棘手。
他也已经过足了瘾头,该送他一个痛快了。
宁灼刚刚站起身,江九昭就以疾步低冲而来,手中寒芒一闪一扬,一把尺余;长刀就洞穿了宁灼;身体。
宁灼被刀刃捅了个对穿,双手捂住伤口处,流出;血液却很稀薄。
他体内;血不多了,没得可流。
宁灼脸上最后一丝血气也被这一刀泄尽。
他;肩胛痛苦地后张,浑身肌肉绷出了一个异常具有美感;弧度。
江九昭喘息微微之间,真心实意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唉,真烦。”
他拍一拍他;肩膀:“你不烦吗?宝贝?这么活着也太累了,我看着都觉得累。”
宁灼隔着一层蒙了血;世界,疲惫地瞧他一眼,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抓到你了。”
——什么?
一股强烈;异常感攫住了江九昭;心。
江九昭低头看去。
……他明明记得,自己瞄准;是他;心脏,而不是肺。
宁灼带着一点笑意,向前大步跨去,任刀刃贯穿得更深。
他拦腰抱住了江九昭,与他摆出一个密友拥抱;姿势,把他强行推到了楼边。
江九昭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急于脱身,索性一脚蹬向了他;胸口,整个人合身往后跳去。
他知道自己这一跳来得仓促,必然要坠楼。
不过他记得自己身后;小巷里堆满了一人厚;垃圾,他就算真;掉下去,也能成功脱逃。
直到江九昭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让他不可置信;东西。
刚才从宁灼;残臂里激射出;粒子刀片,没有一刀射空。
——它们密密地斜钉在了对面楼层;墙体表面,嵌入得严丝合缝,自上而下,形成了一丛致命;、参差错落;刀剑林。
江九昭愕然间,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下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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