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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笞掌之刑

小说:

朝闻道

作者:

雨霁长安

分类:

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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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凉夜,孤月蒙上一层薄雾,天色稍暗,依稀可见丽景门推事院内站着三人,一为金吾卫将军首领白义,另外两人则是宗正卿齐文道与王子衿。

白义兼领丽景门推事院首长,是推事院掌刑者,而江式微身份尤殊,必要由掌管皇族事务的宗正卿与后宫代领宫正的王子衿在场监刑。

齐珩考虑到江式微的名声,将风声瞒得极紧。是以除了推事院这三人外,再无他人知晓。

暗夜中两人走向推事院,还未入门。齐珩对江式微最后一次提醒。

“你真的想好了吗?推事院的人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容情,是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毕竟笞刑五十下,很疼也很难熬,没有人会愿意受刑,江式微也不例外。

何况她的手生得极为好看,若是因此而毁,她该有多难过?

江式微掀开了帏帽上的纱幕,看向齐珩,定定答道:“我不后悔。”

正是因为推事院直属天子,不会容情,所以她才会来。

这刑张应池受了,柳治平受了,静盈受了,而她却要因为与齐珩的关系而逃避,这对别人不公。

一做错了事,就如孩提般往齐珩身后躲,甚至让齐珩因她而破坏自己的原则徇私。

她自己也会觉得屈辱,她再也不想做齐珩和齐令月养在温室中的花朵了。

这一次,就让她尝试着承担一回。

她推门而入。

三人见齐珩与江式微进门忙打揖行礼。

白义还因那天的无礼而内心歉疚,现下见了江式微有些发怵。

“殿下,这……这五十下可非少数。”白义心中不定,于是问道。

“我知道。”

“那……殿下请?”白义抬手对江式微犹豫道。

“殿下。”王子衿不禁轻唤一声,似想阻拦,见齐珩望向她,迅速噤声。

“没事。”江式微朝她摇头,似是安抚。

丽景门推事院真不愧有例竟门之名号,一进门便是极浓郁的血腥之气,江式微忍不住想作呕,只觉得眼前有些发晕。

白义见江式微此状,眼底有讽意,江式微来前,推事院已被他大肆修整一番,原一进门便是满墙的刑具。

甚至还有人皮。

连这点血腥气都受不了,待会儿怕是这刑也受不来。

估计又要和陛下撒娇求情了。

说心里话,白义委实是看不上江式微的。在他们从小陪在陛下的人心里,后位理当是华阳公主之孙,王含章的。

那才是能配得上陛下的人,豪爽大气又不会失礼,门第、样貌、教养、才华样样出挑。

齐珩的皇后便该如此,而非是江式微这般只知诗词歌赋的高门贵女。

屋内放着圈椅,江式微坐了上去后,白义有些迟疑,按常理,须得以铁链锁人犯的手脚。

既为防人犯因受刑而四肢乱动,也为对人犯的警告。

刑律的绝对威严不容轻视。

铁链一锁,管他王公贵族,亦或贩夫走卒,通通皆为他推事院的人犯。

任他们宰割。

然而面前这位可与他们不同,面前之人是天子发妻、东昌公主的独生女。

他虽不知江式微和齐珩发生何状,让她来此受刑,然他知天子无明旨废后,她还是地位尊贵的皇后殿下。

是以白义不敢对她无礼。

白义犹豫地请示齐珩,手中举以铁链向齐珩躬身问道:“陛下,这……”

齐珩看了眼他手中之物,眉间一蹙,深深看了江式微一眼,并未出声。

“我可以的。”江式微轻声答道。

“白义将军把我当成普通的犯人就好,我既来此,便不是皇后,只是江式微,因此白义将军掌刑时也不必容情。”

见天子未出声,且听江式微此语,白义方敢动手,江式微的双臂被铁链束缚在了圈椅上,那铁链十分沉重,江式微原本如凝脂的肌肤上留下了很多红痕。

勒得她双臂作痛。

江式微咬了咬唇。

目光落在了角落里被废弃的一个刑具,状如花朵,以铁浇筑而成。

上面貌似还带着暗红色的血迹。

“那是铁骨朵,宣懿皇后当年在这里受过刑。”(1)

齐珩注意到她的目光,冷声开口,言语间似有恐吓。

他倒真希望能吓到她,这样也不必再继续受刑了。

“噢。”江式微垂着头,没再问下去。

手上好沉好疼,她根本动弹不得,白义倒真是未留情。

江式微垂首,瞧了眼自己的双手,倒非她自夸如何,她的手确是好看的,自幼的娇养,肤如凝脂(2),手指纤纤,又细又长,似春笋,又似葱根,指甲更如同冰玉一般晶莹剔透。

加上她又通琴棋,阿娘就夸过她这双手古今难得,举动间有别致的风流。

只可惜,此夜将毁,江式微思忖片刻,只觉眸中酸涩难忍,鼻尖似有针刺。

但她知晓这是她该受的。

为她的一己私欲。

为她的一念之差。

为她的阴险私念。

这都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不该称屈。

也不该迁怒他人。

只是她还是难受,非怪齐珩,而是怪自己何故要动恶念?何故因自己的阴私想害无辜的人?

江式微怕齐珩发觉她眼中的泪,未敢抬首。

“行刑吧。”江式微轻声开口,细听去带着呜咽。

白义看向上位的齐珩,见齐珩并未出言,只以为是应允,便转向站在一旁的齐文道与王含章,他作一揖:“劳烦周王与尚宫监刑了。”

“嗯。”王子衿没出声,反倒是齐文道轻应了一声。

“殿下,臣得罪了。”他又向江式微揖礼,算是礼节做全了。

“白义将军,陛下看着呢,不要徇私。”江式微又压低声音开口。

白义闻言一顿,他原以为江式微是要他松些,却不料如此。反倒是挑了下眉,思忖几下后,这位殿下怕再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笞掌之刑,取未处理过的藤条鞭来施刑,纵然这小小藤条并不起眼,一鞭下去便可皮开肉绽。且每次施刑,藤条上的倒刺便会加深伤痕,手心相连,才是极致的痛苦。

“那施刑的是右手?”

“左手吧。”江式微还未说话,齐珩便已替她答了。

“那臣,就真的失礼了。”紧接着在这充满血腥之气的屋子里响起一击打声。

手心与藤条鞭激烈一碰撞,藤条划过空中,发出沉闷又厚重的声音。

江式微顿时身上一颤,如同受惊之鹿,手心出现一道血痕,鲜红又刺目。

好疼,好疼。

疼到她恨不得即刻自裁。

这尚且是一鞭,后面还有四十九鞭要受,江式微想到此,心中荒凉又绝望。

人走进荒凉的沙漠中,总是抱有着期待,哪怕身无他物,然而正是这种期待才最痛苦最难熬。

她希望这五十鞭快些过去。

江式微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哀嚎声。

齐珩看到江式微已然变红的眼角,女子咬唇强忍着痛苦,带着细碎的呜咽。

他只觉心中某处隐隐作痛,他忍住想起身过去的冲动,攥紧了拳头,原本修长的手掌此时爆出青筋,他只得闭着眼去数藤条鞭落下的次数。

他懂江式微心中的骄傲,他尊重她,所以他不能去拦。

白义又落下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疼到江式微终是忍不住落下一泪。

十鞭落下,江式微双唇轻颤,小心又害怕地喘着气。

眼中泛泪,唇色半浅半深,浅是她疼得已失去血色,深则因她咬破了唇被溢出的血所晕染。

她的面容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滚落于地。

十鞭的每一鞭都在加深她的伤口,那种血肉炸裂之痛,让她眼前所见之景都变得模糊,耳边似有悠长而又无法追寻的声音。

她看不清,也听不清。

她忍不住低语呢喃,声音带着委屈如小兽濒死的呜咽声,让人心疼。

王子衿见江式微此状心中已然不忍,她深吸了口气,看向身旁的宗正卿,心知自己没有身份去求这个情,便忍痛闭上了眼。

白义见江式微似失去清醒便又请示问道:“陛下这?”

齐珩怔怔看着他,双唇翕动,欲言又止。

手指紧紧抓着圈椅的把手。

那心底早已干涸的枯井,此刻确是有了源头,水面上涌一路蔓延,直到他的眼角。

齐珩现下方是明白有些锥心之痛不必在身,而是在心。

虽然那些鞭痕没有落在他的掌心,却已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房处。

齐珩亦是不好受,身下的圈椅传来轻轻的响声,他定了定心神,又抓紧了圈椅,指甲被他抓得发白。

他若是此刻过去,江式微事后定会怨他,她要他给她一个公平,也要给她一个尊重。

白义这才看到齐珩的眼眶已然变红,犹豫片刻。

“是我...失神了,白义将军可...继续。”江式微回过神,轻轻说着,仿佛下一口气她便再也呼不出了。

齐珩让她左手受刑,已然是为她留了情面,这里不光有他与她二人,更有他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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