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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天气一天比一天闷热，茗宣堂的后花园成了新宠。
莳星取来九霄琴，坐在亭中抚了一曲《雉朝飞》，引得苏二癫舞长唳。
曲罢饮过茶，她便起了琢磨，想请祖母来此散散心，只是苏渺月的事过了没多久，会不会事与愿违，反倒令祖母为难，她心里没底。
四下望去，只见卵形的池子足有几间屋子大小，唳月亭临水而建，隔水另有小轩三间。
池子背靠螺山石，后通假山，藤桥高架，居间曲廊或小径连通，花草错杂，风景极佳。
她随意拨弄着琴弦，琴音如阵阵玉铃，传递着风的声音。
不远处的曲廊里，芳芷正在向小奚讨主意，“午后光线太强，不如亭中挂几面湘妃帘？还是夫人喜欢纱帘？若是纱帘，那就选银红或者天水碧的。”
小奚向来不耐烦打点这些，“你的眼光好，你看着选就是了嘛。”
“南市有不少卖鸟雀的铺子，不如买几只会说话的鹦哥儿，挂在这廊下，夫人累了也能逗逗趣？”
小奚咦了一声，“花那个钱作什么，我家姑娘若有心，琴声能把数十里的鸟雀都引来。”
芳芷瞠目，顺便瞪她一眼，纠正她的说法，“是夫人。”
小奚吐吐舌头，继而炫耀道，“那些仙鹤便是听着琴声来投主的，我家姑娘——额，我家夫人的本事大着呢，就连凤凰也甘愿受她驱使。”
老太太曾带着莳星，在城外的圆觉观清修，当时她的琴声引来了林中青鸾。
小奚夸夸其谈，“那对凤凰长着冠子，浑身彩色羽毛，尾巴足有三丈长。”
芳芷一愣一愣的。
曲廊背后，颜玦早已听住了神。
凤额血能治所有世间奇症，是解决欧氏病根的唯一方法。
她当真能靠琴声引来凤凰？
颜玦想了想，继而自嘲一笑，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她仍不是他的女人，自己也注定了不久以后会离开她。
他透过曲廊，目光穿越山石花木，落到她的身上，只见她眉心微皱，似乎有难题要解。
琴音慢慢休止，莳星迟未察觉有人走进了唳月亭。
直到一只手被他完全握住，她才猛地抬头，恍惚地由他牵住，坐在一起。
对她，他还是有不忍、和不愿承认的冀望。
从亭中往外瞰，是阔大的水池，工匠用大缸在池中种植了荷花，颜玦指了开得最盛的一朵让她瞧，依旧不见她展眉。
“在想什么？”颜玦深思地望着她。
她挣扎着想抽出手，可这次他却用了巧力不放。
精悍有力的指节缠绕住她的，掌心紧贴密不可分。
她怏怏不乐，睨他，“花园修好了，我想办个小宴，请祖母来散散心。”
他勾唇，“这有何难？我下帖子，请岳父阖府来做客便是。”
莳星嗯了一声，感到耳根发热，忙低下头看鞋，缠枝金荷花的翘头履精致动人。
“明天就让聂昀去下帖子。”他的眼神浓得化不开，黑棕石的眸子像是过火的岩浆，灼烧之际又透着魅人的莹。
浓烈的目光，像密密匝匝的箭一样往她身上扎。
“多谢你。”莳星硬撑着，说话声变虚。
几只鹤已经警戒地踱到了亭外，查看敌情，等待主人号令。
莳星看到苏大立在亭阶上，英姿矫健，心里鼓起了一点点勇气。
“松手。”
颜玦喉结动了动，冷觑向亭阶，苏大没有丝毫退意，凛然以对。
“这个天该用冰了，想用多少都报给管事，不用省。”
莳星点点头，又才忍无可忍瞪向他，“颜玦！”
“怎么了？”他无辜。
“松手！”她怒。
音量提高的霎那，七只白鹤亮翅，攻势汹汹围亭而来，苏大似乎还忌惮着主人在他身旁为质，只停在外围，盯着颜玦摆出威胁之势。
颜玦脸一冷，又来。
他露出为难之色，“星......星儿，你养的这些鹤好凶！”他一直唤她夫人，突然改口，竟磕巴了。
就是不松手。
莳星面色愤愤，听不懂人话吗？
她看了苏大一眼。
苏大骤时恶狠狠地扑进来，翅膀扇起的风又快又猛，让人睁不开眼。
苏大极有分寸，在一步之外刹住了车，盯住他握着的手，来回警告低唳。
“就是它一直跟着我，还总是攻击我。”颜玦透出一股浓浓的怨气。
莳星深呼吸，闭眼。
然后她倏地睁开眼，站起来，颜玦随之起身，沉静地望着她，那只手始终没松开。
她朝苏大伸出另一手，苏大偏步走向她，头顶轻蹭在她腰际，眼睛里的警惕依旧不减。
“这次先放过他。”
苏大瞬间缩回脖子，另外六只鹤也同时收了势。
这些鹤能听懂她的话意？颜玦两眼一亮，惊奇不已。
她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望着他似笑非笑，“有些人做过什么自己清楚。”
颜玦心头一突。
莳星也不再做无谓挣扎，“苏大，带它们退下。”
七只鹤前后离开唳月亭，令他叹为观止。
“星儿”，他忽然忍不住。
又一次忍不住。
“怎样？”她露出了恼怨，颊边已是绯色如霞。
“把话说清楚。”颜玦咬住她刚才的话，“我做过什么？”
莳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溢足了冷嘲。
“你之前除了派人查我、跟踪我，是不是还进过我父亲的书房？”
颜玦瞥了一眼退到远处的苏大，头大如斗。
这玩意果然会告状。
他沉下眸子，没有辩白。
莳星略微快意地叹了一声，侧眸向他，“那日你来苏府道谢后，何管事来传过父亲的话，让我管好这几只宠鹤，莫让它们进了书房，弄得羽毛落在地毯上。”
“那也不能证明你说的，证明我进过书房。”颜玦比她厚颜无耻，间接证据不能定罪。
“你为何刚才不否认？”她笑起来，明媚至极，笑里带着丝丝侃色。
颜玦又一次被堵成哑巴。
他忍不住，想要抓牢她，结果却被她抓了个牢。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手背，无奈笑着眨了眨眼，承认了。
莳星的笑容更加灿然。
颜玦有多心动，就有多无奈。
“还有，颜玦，你为什么叫我星儿？”
她提出质问，收回了笑容，甚至还有几分严肃。
话题急转，颜玦一愣，“夫人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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